孽鏡臺在一處巨大無比的府衙內,氣派程度堪比人間的王府,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地府所有建築都沿襲著古代的風格,並不是因為地府沒有能力搞那些高樓大廈,實在是沒必要,因為地府不缺土地,而且除了鬼界堡以外,所有的建築都是供鬼差使用的,地盤不夠,再布個結界就什麼都有了,簡單的很。比起動不動就幾百米的高樓,還是那種佈置著亭臺樓榭,假山花園,小橋流水的深宅大院更舒服。
門口的把守的陰兵都認識白鋒,熱情地打過招呼,就放進去了,出了冥王府,白毛到哪都是暢通無阻。
孽鏡臺這地,白毛也沒少來過,比回自己家還隨意。
府衙是四進的大院,大堂在第二進院子內,孽鏡臺也在那裡。
白毛沒有從前門進,而是從側門繞到屏風後,他喜歡聽牆根的臭毛病早就深入骨髓了。
大堂的很像古代衙門的模樣,不過還是有區別的,一來是很大,最少是古代州府衙門的五六倍,陰魂跪在下面,連臉都看不清楚。再者就是判官老爺坐的臺子很高,足有五米那麼高。在判官老爺坐的臺子與地面之間,還有一層,坐著一排陰差,是刀筆文吏,有七個。他們的主要任務除了撰寫犯人的刑本,再者就是記錄資訊,然後把資訊發往各處,。
比如要通知陰魂生前所在地的城隍爺,要告知魂魄已收到,可以在生人錄上除名;還要通知上級司衙,告知人犯已到,安排時間準備審判;還得告知天庭,陰魂已從人間除名等等等等。
其中有一條是很特別的,就是必須通知陰魂的先祖,到時候等閻羅殿開審的時候,過去旁聽。一方面是為了顯示公正,更重要的是,若後輩罪孽太深,先祖也要跟著受罰,最少是一個管教無方的罪名。因為祖先的氣脈與後人是緊密相連的,後輩不肖,但祖宗的肯定也有責任。祖先也是家神,好的祖先會透過自己微薄的法力,引導後輩向善。
恰好白毛到的時候,堂下在審的那位,就是一個實打實的惡棍。
孽鏡臺就在大堂側方,高約三米左右,都說是鏡子,其實不然。孽鏡是一塊七彩琉璃,表面流光溢彩,底下木座雕刻著精美的紋飾,似龍非龍,取材於陽間的神木。
坐鎮孽鏡臺的判官,並不是固定的,而是由陰司大判官崔珏,每日從各司衙判官中隨機抽取,為的是避免徇私。今日值守的判官姓王,名蕭,斧砍刀削的黑鐵臉,一指橫眉,銅鈴環眼,海闊口,朝天鼻,樣貌自然漂亮不到哪裡去,不過這也是地府的特色,判官都差不多這般醜,不過這種醜,醜得有虎豹之氣。身披紅袍官服,頭頂黑紗高帽,看起來特別威嚴。
但王蕭在眾多判官中,算得上是風流人物了。別看長相醜陋奇特,那只是因為當了判官以後才變成那副模樣的,生前其實是一名才子,做過官,但因為性情耿直,看不慣阿諛奉承,貪汙腐敗,一直獨善其身,被同僚排擠,最後被誣陷而死。因為替百姓做過不少好事,後被地府看中,從普通文吏做起,如今官至判官。一直以來,留著一把標誌性的長髯,很喜歡效仿古人,吟詩答對,白毛笑稱叫他為王瀟灑,後來地府同僚也都私下叫他瀟灑兄。
此刻,王判官端坐高臺案牘之後,堂下的陰差驗明陰魂的正身,向他回稟所押人犯的姓名,籍貫,祖承,死因。
王判官一邊聽一邊在書案的一塊玉板上用筆書寫,待他寫完,玉板亮了起來,然後又換了一根硃筆,在玉板上一勾,說道:“陽壽已盡,收了!”
玉板其實就是生死薄,他一筆勾過,陰魂即便有通天之能,再無還陽可能,不入輪迴,永世都是地府的鬼魂。
堂下陰兵聽到判官老爺說“收了”,左右各一名,把那個並不服氣的陰魂押到孽鏡臺前。只見孽鏡表面的流光忽地閃了一下,就像照相機的閃光燈被按亮一般,然後又恢復了流光溢彩的樣子。
孽鏡照善惡,並不是像人們想的那樣,會在鏡子上重演人的一生,每天歸於地府的人成千上萬,如果每個人都來這麼一下,審到何年何月是個頭啊。判官是有法力的,閃這麼一下,這個人的一生就瞭然於胸。而且孽鏡閃過之後,就會記錄下來,別的判官和閻王爺都可以調取查證。
白毛在地府沒少待,剛才那麼一閃,他不僅看到了,也能看懂。
原來受審的那位,是個十惡不赦的壞種。今年雖然才十八,可做過的壞事實在不少。
十三歲的一天想和朋友出去瞎混,沒有錢,就問自己的父親要。可他家非常貧困,父親又是個殘疾人,平時靠種地換來的一點錢早就被他禍禍光了。前些天他要錢,父親還是問鄰居借的,才過了幾天又要,父親說什麼都不給。那傢伙居然因為不滿和父親起了爭執,一激動居然抄起了院裡的一塊石頭正砸在父親腦袋上,直接打暈過去。但那傢伙居然沒停手,而是又拍了幾下解恨,最後父親居然被他生生打死了。
親手弒父,何等駭人聽聞的罪行啊。無奈何他年齡根本不夠判刑,政府收容管教一段時間後,又給放回到社會上了。而他不僅不知悔改,反而覺得殺人也沒事,行為舉止更猖狂了。往後傷人取財的事就成了他家常便飯,不過隨著年齡越大,經驗越豐富,手法也隱蔽很多,慢慢膽子也更大了。後來殺人取財,強取女孩貞潔並害人性命的事也敢幹了。等他被捕判處死刑的時候,死於他手的無辜人命,已有八條之多,有三名居然是被其玷汙滅口的幼女,被其打傷者,幾十個之多。
白毛看完之後,咬得後槽牙直髮顫,恨不得衝上去直接把那個還滿臉不屑一顧的小子給撕成碎片,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因為這是在大堂,自有律法管著。他憋著那口氣,緊握雙拳,想看看王判官如何判罰。
王判官似乎見怪不怪,也難怪,審了幾百年的案子,什麼人沒見過。而且送來孽鏡臺的大多都是壞人,若是善人,魂體也不是灰黑色,而是有光澤,會被地府特別對待,直接接到森羅殿。孽鏡臺前無好人,正是源於此。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淡淡地對他身下的文吏問:“他父親可還在?”
文吏趕緊查閱玉板,然後回稟道:“已入輪迴,是菩薩渡的。”
“好吧,那喚他家先祖前來,堂下軍士,仗斷其腰,然後領上刑本,先送去七殿,了結他謀財害命之過,再送去八殿,了結他不孝之過,去吧。”王判官語氣平淡地說。
不過,千萬別因為他的語氣平淡就覺得判得輕了。相反,堂下的陰差,甚至連同屏風後面的白毛都暗叫:靠,這麼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