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車軲轆聲音遠去,康寧才示意顏清到正堂說話。
正堂與顏清初見時大有不同,牆壁掛有明媚的山水畫,牆角置有高几,上有青松盆景,不僅增色還添幾分鮮活氣息。
月桂沏來一壺安神茶。
康寧凝思一會,認真地對顏清說:“顏清,我姓康,健康的康,單名一個寧字,安寧的寧,字林鬱。我看咱們倆非常投緣,若你不嫌棄,咱們以後兄妹相稱,照應起來也比較方便。”
顏清非常意外也很感動,但她已經因康寧的古道熱腸流過一次淚,不會再哭了。
她認為很有必要跟康寧解釋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簡單地把自己為何會進大獄,又如何逃出生天說了一下,避開致命的秘密。
“果然聰明伶俐。”康寧忍不住鼓掌,“可是你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搞不好在查案的過程中會把自己陷進去出不來。”
他嘆了口氣,又詛咒安康郡主爛屁股,察覺自己言辭太過粗鄙連忙給顏清道個,“生死關頭也由不得你再細想其它法子。”
李磊那個老狐狸在期限到來前肯定能查出元兇,沒點本事怎麼能穩居京兆尹一職五年,從顏清話裡可以看出李磊同樣很欣賞顏清,才樂意給這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一個機會。
“其實那些惡賊也不是無解的。”康寧既然要認顏清作義妹,自然要伸出援手助她脫困。
顏清這才笑著接話茬:“譬如剛才租牛車的人。”
康寧奇怪地問:“剛才那人怎麼了?”
顏清仔細回想剛才聞到的雜亂的氣息:“住客棧的人,瀕繁出入城很正常,可是那人身上除了有很多山草的味道,還有五石散的味道、劣質的胭脂水粉味,最重要是血腥味。我認為有古怪,看看他明天要運什麼出城便知分曉。”
康寧驚訝不已,甚至有些佩服:“夏螢小老弟說得真沒錯,你這是把從陰間學的東西都使出來了呢。居然比我多聞出了一樣……有胭脂味其實也正常,跑商的人尋歡作樂你懂的。”
顏清笑而不語。
康寧哪裡閒得住,舌頭像上了彈簧一樣不知疲倦:“我認識一個非常機靈的小鬼,就像是江湖上的包打聽一樣機靈,入夜我去找他,讓他跟蹤那人。”
顏清眼前一亮,“太好了,我就缺這種幫手。兄長讓他打探到對方運什麼貨物即可,切莫打草驚蛇。”
康寧心頭一熱,接著鼻子一酸,“哎喲喲……你這人太不尊老了。”
猝不及防一聲兄長叫得他差點熱淚盈眶。
顏清掩嘴輕笑幾聲,端茶喝。
康寧吐納幾周才平復了情緒,緩緩說起了自己的往事。
“我本來有個妹妹,可是那年家鄉鬧蟥災,我趕回去時,她已經沒了。餓死的,把吃的留給我娘了。我回去時,外出打工爹和弟弟也趕回家了,但我娘把我趕出家門,讓我以後都甭回去了,我把掙來的八百多兩銀子全留下,再次闖蕩江湖。”
“九前年,我二十歲,結識了一個長相清秀、心地善良的姑娘。我打算帶她回鄉見見爹孃,在一個村子落腳時,遇上山賊。她讓我救人,我馬上出手,但山賊人多勢眾,顧不上她……我讓她躲好,她非要為村民出頭,摔下了山崖。我在崖底找了整整兩年,找不到她的遺體。”
顏清的心隱隱作痛,驚心動魄的往事彷彿就在眼前,“頭髮是那個時候白的?”
康寧長長吁了口氣,神情黯淡:“得知她摔下去時就那樣了,我視她為我今生的歸宿,已經私下與她拜過天地,有夫妻之實。她當時懷著我的孩子。”
顏清垂下眼皮:“對不起。”勾起他的傷心往事。
康寧搖頭道:“我沒勇氣告訴別人,但我想讓你知道,其實我原來並不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冷的人。”
顏清伸出右手:“我……”其實我並不是我,但我不能告訴你。
“我們以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康寧強顏歡笑,也伸出自己的右臂,緊緊握住她的手:“對。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兄妹了!”
謝謝你讓我重新找到活著的意義。
顏清突然聞到一絲煙火味,緊接著有打鬥的聲音響起。
康寧顯然比顏清早一步發現,“清妹,你先回去歇息,外頭的事,有為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