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亥是個理智的人,極少去冒險,這輩子做的過火的事,就是跟張天流殺了聖守。
此後他噩夢不斷,被發現逐出師門,被朝廷滅殺,還有被張天流從背後捅刀子等等,他再也不想有這種陰影,所以他是不可能再跟張天流同流合汙。
畢竟跟公子流這種貨色接觸,無疑是與狼共舞!
不知什麼時候你就讓他賣了。
這對師兄妹離開十多里後,休息的老人才站了起來,繼續艱難前行,一步步走進了霧山鎮。
此時似乎夕陽西下,朦朧迷霧被渲染出一片橙光,屋簷下已昏暗,大街兩旁華燈初上。
一家鐵鋪外,一位正在收拾鐵器的老鐵匠雙手突然顫抖,手中抱著的各式鐵刀散落一地,發出砰砰嗙嗙的響動,引來不少人側目。
對面酒肆,正在掛燈的老婦人似乎沒了力氣,燈籠始終沒有掛到屋簷下。
不約而同的,許多老人從鋪子與住戶裡走出,看著街上步履蹣跚的灰袍老人。
灰袍老人也在環顧兩邊,朝他們微笑。
佇立觀望的老人們難以相信,昔日那位風姿卓越,笑傲群雄的人,此刻連一步路都要用盡全力。
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只有灰袍老人在動,兩旁老人在望,至於路經此地的年輕後生無一不是僵在原地,眼神都黯淡無光,宛如泥塑假人。
灰袍老人每行一步,身體像是沉重一分,更加的佝僂,更艱難。
樹婆婆出奇的沒有在這個時間點,坐在聽雨樓裡,吃著清湯麵打麻將。
她站在許願樹下,手裡只擰著一盞燈籠,目視老人一步步走向她。
“何苦呢。”樹婆婆道。
老人走近,幾次抬起手又無力的落下。
樹婆婆沒有幫他,只是看著他手抓手艱難的抬起來,才將許願燈放到他手裡。
老人聲音沙啞問:“我的最後一願,不知能否實現?”
樹婆婆眼眶泛紅道:“普天之下,此地許願最靈驗。”
“好!”老人感慨般的長出一口氣,低下頭,雙手顫抖的捧起許願燈湊近臉,對它無聲的訴說。
漸漸的,不斷有老人走近,行到許願樹前隔著兩三丈,看著顫顫巍巍的灰袍老人接過樹婆婆遞來的竹竿,挑起許願燈搖搖晃晃的往上掛。
沒有人去幫他,因為大家知道他最討厭別人插手。
圍觀的老人中,有很多是他的手下敗將,看著曾經縱橫天下的人,如今卻連一盞燈也無法掛起,他們臉上沒有半分的幸災樂禍,只是惋惜!
灰袍老人雙臂抱竿靠在肩膀上,用盡渾身解數終於將燈籠掛好。
他長出一口氣,卻放不開竹竿,似乎放了他就跟著倒了!
目掃他人,依稀所見熟悉。
“半世爭鋒,半生如夢,千載再相逢。今已是白髮落盡免玉冠,七尺男兒三尺僂。垂暮朽,不知羞,敢問舊故有幾人?求真盼應,待守一願……”
“你放心去吧。”酒坊老闆走出來,手抓一罈酒,走到近前倒上一碗,再將碗遞到灰袍老人面前道:“年邁之軀,不敢狂言,以我殘生護你一世。”
“多謝,多謝!”老人雙手捧碗,仍顫抖晃潑,最後入嘴不過半口。
碗一落,人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