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一個害死我父親的人。”
趙子硯聽說過陸老爺子,也是死於那場戰亂。恐怕是同吐谷渾交戰的時候,不小心戰死的。他八成,也跟她一樣,恨著一個混亂中的敵方士兵。
“害,有什麼用呢?咱在這恨得牙癢癢,人家說不定正快活著呢,又或者,早已經死了。所以啊,何必在這煩惱呢?反正我們也找不到那個人,當時交戰那樣激烈,誰知道到底是哪個人。”
“我知道。”陸文濯面色慘然。
“你知道?你找到那個人了?”趙子硯哈欠連天,閉著眼睛,慢吞吞問:“那你有沒有殺了他?有沒有報仇雪恨?”
陸文濯沉默,沒有回答。
太安靜了,挨著他又暖和,趙子硯困的厲害,也不再去管他沒頭沒尾的問題,很快就睡著了。
這場雨連綿下了數日,也不見有消減的勢頭。
陸文濯不知道忙些什麼,整日不在府裡。聽聞御史臺有大動作,似乎是翻了兩樁舊案出來。
“最近街上到處都是御史臺的人。”
安靈提著一包果子走進來:“聽說是在核對一年前的賬目。不知道為什麼,連小商小販都被查了,我今天去買果子,路過東市的香燭鋪,看到老闆正拿著一本泛黃的賬本給他們核對,一項一項,查的相當仔細。”
“連香燭鋪也不放過?”趙子硯好奇。
“我還聽到路人在議論周廣先,興許是和他有點關係。那可是個貪汙大官,因為死不承認,還攜款逃跑,被抄了家呢。一家老小全被殺了,一夜之間,血流成河。聽說周府的大門都擋不住血河,都流到了大馬路上。”
趙子硯唏噓:“那也太不是個東西了,自己跑了,留一家老小遭了殃。”
“可不是嘛。”安靈使勁點點頭:“現在公子帶人又查這個人,希望能抓到他,好好嚴懲一番。”
說罷安靈又看看趙子硯,不動聲色地把果子放在她面前:“所以娘子也不要太鬱悶了,公子在外面忙得不可開交,不回府也正常。”
趙子硯一愣,合著她天天在這尋思怎麼聯絡寧王,竟被當成了獨守空房的怨婦?難怪安靈一回來就跟她彙報了陸文濯的行程,還說的那麼細緻。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趙子硯看到安靈憂心忡忡的樣子,到嘴邊的解釋又咽了回去。罷了,她願意這麼想就這麼想吧。
“欸?”趙子硯拉過安靈:“我讓你留意的事怎麼樣了?”
安靈一拍腦袋,趕緊壓低聲音道:“我專門去看了,寧王的馬車就停在寧王府門口。只有車廂,馬匹不在。”
馬都牽回去歇著了,人更不可能走遠。這麼看來,李慎眼下很可能就在府裡。
這麼想著,趙子硯把手裡的果子塞進嘴裡,忽然跳起來,抓起宦官的衣服就出了門。
細雨中的寧王府異常冷清。
寧王府原是前朝功臣的舊宅,後來轉手到趙皇后的父親趙庸手裡,趙庸請來長安城的能工巧匠對宅子進行了多處修繕改造,以達到移步換景、別有洞天之妙。
然而好景不長,不等宅子改造完成,趙庸便病逝了,留下一個孤女弱小無依,宅子也被族人搶走。直到這個趙氏孤女成為母儀天下的趙皇后,宅子才重新回到她的手中。只是此事,也成為趙皇后為數不多的汙點之一。
趙皇后家世卑微,能成為皇后,是皇帝力排眾議的舉動。朝臣本就多有微詞,從族人手裡搶宅子一事,更加重了這種看法。朝臣斥責其不孝,痛罵其野蠻。就連皇帝當時,也多有動搖,甚至勸趙皇后放棄那座宅子,補償她以更華麗的宅邸。然而趙皇后依舊堅持,就連皇帝也沒有辦法。
趙皇后一生端莊嫻靜,沒索要過什麼,宅子是她為數不多的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