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了一眼黎硯修後,李明緩緩說道,“我其實挺尊敬他們的,沒什麼痛苦,只不過你現在找出來,得把那個學校拆了,不然以後就成危房了。”
沉默了片刻後,黎硯修長出一口氣後,緩緩說道,“說實話,你是我這麼多年見過最難對付的,要不是這幾年···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將你繩之以法。”
李明坐起身了,面對這黎硯修,想了想認真的問道,“那這幾年過去了呢?”
這是一個直擊靈魂的問題,在明白李明想要表達的意思後,黎硯修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半天才回答道,“這幾年過去了,那幾年一定會來的。”
李明笑了笑,沒有評價,而是問道,“有煙嗎?”
隨著兩根嫋嫋的香菸點燃後,黎硯修深吸一口煙問道,“馬上就要上路了,有沒有什麼想聊的,最後我陪你聊聊。”
“聊天,總要開個話頭吧。”李明聳了聳肩說道。
聽到李明的話後,黎硯修有些無力的說道,“你說,很多年前你就很有錢了,為什麼不收手啊。”
“阿飛正傳看過沒?”李明笑了笑說道,“這世間真的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能夠一直的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裡面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時候。”
書已經看完了,也沒什麼睡意,於是兩人便就著一包煙開始聊了起來。
“你早就知道自己有今天?”
“從第一次開始嚐到了這種別人排隊我插隊的好處開始,我就知道自己註定要走上這條路。有人曾經試著拉過我一把,不過他也是一腳踩在泥濘裡,給我上了最後一課。”
“莫驚春?”黎硯修問道。
“不是。”李明在這個話題上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慾望。
黎硯修見李明沒有展開說的意願,於是嘆了口氣說道,“有沒有想過如果一切重來的話,你會怎麼樣?”
“你是想問我會不會後悔,會不會懺悔?”
李明自嘲一笑說道,
“我從一個在街頭偷東西吃的流氓,到掌管著百億資金的商人,擁有過那些原本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經歷,你覺得我會後悔嗎?這一路走來,我但凡回一次頭,都對不起我那些年遭過的罪。”
這一幅死不悔改的樣子,讓黎硯修頓時有些火大,“你就沒有一絲對這個世界的善意嗎?”
“沒有。”李明吊兒郎當的說道。
“所以你馬上就要死了。”李明的態度實在讓黎硯修難以忍受,於是忍不住開口譏諷道。
似乎這句話觸動了什麼地方,於是李明收斂了臉上令人厭惡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像是莫驚春一般的學者的虔誠。
“死刑·····”李明重複道。
“怎麼了?怕了?”黎硯修眉毛一挑問道。
搖了搖頭,李明繼續說道,“我在想一個有趣的問題,有興趣聽嗎?”
“說說看。”
再次點燃一根菸後,李明緩緩說道,
“死刑,是人類刑法的天花板。
在漫長的歷史和道德的演變過程當中,死刑的社會意義和作用也在不斷的變化。
西方基於某種意識形態的道德感下,認為死刑是一種剝奪,生命權利是至高無上的,或許某個人有罪,但是除了神,沒有人應該擁有能夠剝奪他人生命的權利。剝奪生命無法讓社會進化,而只有人們放下仇恨,才能得到救贖。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的空想主義,大致如是。
而東方認為剝奪生命的意義在於懲罰和敬畏,死刑嚴懲犯罪者、威懾和教育有犯罪企圖者,保護守法公民的合法權益和穩定社會治安秩序。靈魂之尊嚴不容侵犯,既然所犯下的罪愆是生命的隕落或者隱形龐大的惡劣,因此應該以同等高度的生命之誠意來道歉,哪怕是被迫的。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同態復仇,大致如是。
不談這些各執一詞常年不休的爭執,但從邏輯上看,你就會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兩者從底層邏輯上來看,一個認為生命的價值是沒有衡量尺度的,而另一個則是設定了與死亡對應的很多【罪惡砝碼】。
本質上來說,一個觀念相信世界是因為美好而前行,另一個觀念則認為世界是因為醜惡而自轉。
細細琢磨起來,著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