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端上來茶水,又安安靜靜的退了下去。
兩個肚子裡滿是彎彎繞繞的腸子的人,再次沉默。
陽光,漸漸升到了頭頂,透過開啟的門,還能發現縣衙院子裡的樹影,成了一個碩大的球形,把樹身裹在正中。
阿圓首先忍不住了,本來嘛,自己就是想來求助的,掖掖藏藏的還真辦不成事兒!
那個——白承光——我男人——就是馬王爺家生下的雙子之一,他才叫馬尋歡,那個被——死的——其實叫馬尋樂,馬王爺想用我男人頂替馬尋歡做先鋒官,可能還想讓他永久頂替,我始終沒有白承光的訊息,我懷疑,馬王爺不懷好意……。
一旦想了個明白,終於有機會倒出衷腸的阿圓,一下子全無顧忌。
其實,袁縣令早就應該心有所悟的吧?要不然,為何他知道阿圓這一胎想要保全,必須讓阿文出人頭地?還再三叮囑要注意阿圓母子的安全?
是發現了馬王爺的圖謀,才出招應對的吧?
袁縣令垂下眼簾,細細的吹拂茶杯裡的水汽,良久……
老夫做官做的夠久了,其實也不怎麼留戀,這輩子,性子是改不掉的了……白承光做個平民百姓,多好?非得趟進這遭渾水裡,害的老婆孩子不能安生……白夫人,你想要跟馬王爺鬥法?現在還沒有這個實力,阿文還嫩,老夫又在朝中不得意。能儲存性命就算是好的了……。
這是一個久居官場,深深的厭惡了其中的爾虞我詐,又深深的浸淫在其中的人。
袁大人,以您的本事,在京城中做個宰相都沒有問題,為什麼卻安心在這個偏遠的小縣城裡面苟活呢?這其實是阿圓早就想追問的一個話題。
袁縣令絕對不簡單,就看他給阿文做的幾個月的強化訓練,竟然生生將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娃子給訓練成了當朝探花郎。那能力那眼光,完全應該在京城裡廝混的毫無壓力啊!
怎麼會一貶再貶,最後淪落到朱陽縣城了呢?
哈哈哈——,袁縣令的輕笑聲響起:哪兒有這麼多為什麼?既然當了官,別管官職大小,總要為屬下的百姓討個公道,公道不能擺在明面上討,那就放在暗處,總不能讓那些高官貴族們肆無忌憚的暢行無阻。老夫到了朱陽縣,也好,最起碼。在這個小地方。沒有禁錮住老夫伸張正義的強大勢力,從此,不會再被貶了,哈哈——。
阿圓看向袁縣令的眼神裡,充滿了敬畏。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書生縣令,也不是一個標榜自己絕對純淨絕對無私的政府官員。他有自己的做官理念,為了一個公道,亦正亦邪都在一轉念之間。
就像白馬鳥人馬尋歡,靠官府正道上解決不掉這個王爺家的獨子,那就暗暗的滅掉他?
二人的目光再次相對了一瞬。又再次扭開。
有些事情,你可以永遠都把它當成是秘密就好了。
我想進京!阿圓的聲音。忽然間傳開,這個決定似乎是忽然之間下的,又似乎已經在心中盤亙了很久。
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溜溜兒才知分曉,是前進還是後退,總要站到事件的最前沿才能判斷。
而阿圓,是一個寧可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肯委曲求全的人,讓她繼續忍耐繼續等待,那不可能!
既然白老大不回來,那就上演一出秦香蓮尋夫記,嘿嘿,就是不知道里面演不演殺妻滅子的狗血劇?
說實話,袁縣令這個老狐狸根本不看好阿圓的行情,作為一個村婦,有了阿文那樣重情重義的好弟弟,還討了一個誥命夫人的名頭回來,就可以樂樂呵呵的守著孩子們過日子了,非要鬧騰到京城裡去,誥命夫人的頭銜可就不值錢了,隨便哪個豪門大家的太太站出來,你都得跪地叩頭隨便人家喝罵,圖的什麼呢?
依老夫看,白承光不是一個忘本之徒,白夫人不如多等些時日,待他羽翼漸豐,定然就能回來夫妻父子團聚,也免得夫人白跑一趟,還要傷心而歸……。
袁縣令隱藏在後面的一句話就是:傷心而歸還是好的,就怕的是母子折在那兒,歸都歸不了……
高官貴族家庭裡面的陰狠手段,可絕對不是阿圓這樣生在簡單鄉村子裡的婦人可以想象的到的!
阿圓,也不過就是比普通婦人多了一點決心多了一些狠絕而已,丟到京城裡面,就是一小捏炮灰的命運!
可惜,就憑藉這一點點決心,就仗勢那一些些狠絕,阿圓的去意已定。
若說危險,哪裡沒有?馬王爺要想殺了我們母子,躲在迷糊陣就能跑得了?還不如到京城面對面對質個痛快!阿圓主意拿定,頓時身心愉悅。
那三個娃兒,可是一群人費心費力施救才得的性命!
袁縣令勸說無效,於是指點了一番進京途徑,要注意的事項,最後,拍掌。
兩名黑衣大漢,從內室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