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嘉定府捕快房院子內,只有吊在屋簷下的兩盞馬燈用於照明,其餘的燈都已熄滅。張宗正從窗紙上戳破一塊小洞向外察看,見牆上躍下的兩人正冷冷察看捕快房的佈局。兩人面上都帶著狼頭面具,一人身形胖大,一人身形瘦削,高矮相當。
面具依據惡狼呲牙咧嘴時的兇相鑄成,在黯淡的燈光下透露出冷酷和兇殘的氣息。
張宗正開啟房門,握刀站在屋簷下,大聲喝道:“來者何人?深夜闖入捕快房,意欲何為?”
一位狼頭面具人向前緩緩跨了幾步,與張宗正面對面站立。另一位狼頭面具人一點腳尖到了捕快房大門口,將門拴拉開,緩緩開啟大門,垂首恭敬地立在大門邊。
聽得張宗正猛喝聲,捕快們都被驚醒過來,紛紛取出兵刃奔出房門,站在張宗正身邊,驚訝地望著眼前一幕。
一乘四人抬的轎子,穿過捕快房的大門從黑暗中走來,停在院子中央。四名轎伕精壯幹練,轎子的帷帳上繡有金銀色的奔狼圖案。
張宗正細看去,只見轎子的抬杆由海南千年的黃花梨木製成,轎子的框架由黃銅鑄造,轎子的帷帳由聞名天下的蜀錦編織,而轎子的尖頂上竟然安放著一顆雞蛋大的夜明珠。
轎子剛剛放下,八名勁裝漢子又抬著一張紅木棺材走了進來。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竟然有人敢抬著紅木棺材來到嘉定府捕快房院內。
轎子在張宗正面前三丈處剛放下,只見兩位狼麵人一晃身,分立在轎子的兩邊。身形胖大的狼麵人暴喝道:“狼行天下,四海臣服!”聲音沉猛剛健,震得眾人耳膜嗡嗡作響。八名勁裝漢子放下紅木棺材,點燃了八支火把。
夜明珠和火把將黯淡的庭院照得明明亮亮。
幾名捕快被眼前詭異的來者驚得出了一手冷汗。捕快中趙莽脾氣暴躁,拔出腰刀衝向轎子,口中罵道:“龜兒子,不要裝神弄鬼。”趙莽在家中排行第五,在捕快中年紀最長,刀法嫻熟,大家都叫他五哥。
張宗正揮手阻止道:“五哥先退……”下字還未出口,忽見白光一閃,一隻狼牙鏢已射在趙莽咽喉。張宗正躍身上前,扶住倒下的趙莽,見狼牙鏢已深深插入他咽喉。
轎子的帷帳緩緩開啟,轎中人緩緩說道:“交出雪狼,交出黑龍劍。”他的面容隱藏在轎子的陰影之下,他的聲音冷酷中帶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
捕快中向邦與趙莽最是交好,見趙莽死在了狼牙鏢下,不由悲憤罵道:“龜兒子,什麼雪狼!這裡倒是有具穿著白色錦袍的屍體,早就死翹翹了。”一邊罵,一邊挺刀向轎子衝去。
轎中人悲憤地大叫了一聲:“少幫主!”只見轎子中伸出一隻五指勾曲成狼爪形的手爪,凌空向向邦一抓。空中一道勁風捲起,狂龍吐水般向向邦襲去。
張宗正見襲向向邦的爪力勁道十足,當下運氣開馬,劈空拳全力發勁迎了上前去。兩道勁力在空中猛然相撞,逼得張宗正退了一步半方才站穩,使得他長長撥出兩口氣,方才化解了對手氣勁帶來的壓迫。這一招,張宗正以十足功力的劈空拳亦未能全消對方爪力,其餘勁氣將向邦撞翻在地。
張宗正心中暗暗吃驚,想道:“此人內力如此強勁,恐怕我青城派唯有師父可以與此人一戰。這些人面戴狼頭面具,抬著帷帳繡有奔狼圖案的轎子,江湖中也從未聽說有此幫派,他們到底是誰?”
四名轎伕一聽向邦之言立即奔向捕快房中尋人。四人步履穩健,身法快捷,都是江湖好手。捕快們見四人擅自闖入捕快房,紛紛拔出兵器阻擋,雙方混戰在一起。
轎中人見張宗正拼力接下自己暴怒中發出的爪勁,心中不免有些驚訝,冷冷道:“沒料到嘉定府藏龍臥虎,一個小小捕頭竟能接下我凌空攝人的絕技,看來你的劈空拳已有七八分火候,青城派丹陽道人是你什麼人?十幾年前,我曾與你師父有一面之緣,速速報上名來。”
張宗正冷冷答道:“丹陽道長正是家師,在下為家師門下二弟子張宗正,不知前輩是哪位高人?”轎中人默然不語,顯然是不想暴露身份。
捕快雖然人多,但武藝不及四位轎伕,不多時,一位轎伕搶出雪狼屍體,跪捧著送到轎中人面前。
轎中人緩緩伸出右手在雪狼臉間輕撫,輕輕將雪狼雙眼閉合。身形胖大的狼頭面具人見他穩健如山的手不停地抖動,雙眼淚光閃動,躬身道:“神狼以戰死為榮,神狼有仇必報,傷狼者地獄之門將向他開啟。我等必將斬殺在場全部捕快,為少主復仇。”
轎中人悲聲道:“張宗正,你身為白道中人,又是官府公差,怎能不將人犯審訊收監便出手殺人?”張宗正肅然道:“只因此人中了劇毒在前,那毒可以使人瘋癲,喪失心智。遇到我等時,雪狼出手殺死殺傷了我手下多名捕快又抗拒抓捕,我等不得已便將他斬殺。”
轎中人冷笑幾聲道:“好冠冕堂皇的藉口,我天狼幫從來都是有債必償,有仇必報,今晚你等沒有一人能夠活著走出這個院子。飛天狼,報上青城派張宗正的基本資料。
身形瘦削的狼頭面具人立即回報道:“張宗正,嘉定府人,現年三十五歲,青城派丹陽道人門下二弟子。張宗正早年投身軍旅,為陝西路名將吳玠、吳麟兄弟帳前軍校,後因受傷回鄉休養,傷好後入公門做了嘉定府捕頭。其家中有一妻一兒,住嘉定府綠柳巷。其人擅長追蹤,輕功上乘,精通青城六合刀法、劈空拳與軍中近身搏殺術。”
轎中人冷笑道:“很好,他也有一個兒子,那我們就叫他嚐嚐喪子之疼。飛天狼,你速往綠柳巷走一趟。”張宗正拔刀在手,朗聲道:“我張宗正投身軍旅時想的便是精忠報國,做捕快時想的便是秉公執法,從來對得起天地良心,不懼生死。”
飛天狼身形一動,向捕快房大門飛出。張宗正聽來者將自己背景家室知曉得一清二楚,心知對手非同一般,忙低聲對何靈道:“速去告知你師父和我家左轉街尾綢緞莊的李老闆,叫他們去我家中截擊來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