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王水似乎恢復了過來，但希爾維亞依舊默默地看著他，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王水也察覺了臉上的淚水，便有些莫名的用手去抹。
但現在，他的眼睛像是個吸滿了水的海綿，輕輕一碰，淚水便不自覺的湧了出來。
“啊，我……怎麼回事……”
王水的聲音裡並沒有哭腔，他想解釋什麼，但組織不出語言。
希爾維亞接過了平板，拽著王水坐到了沙發上。
此時，戰爭已經持續了很久，平日裡，希爾維亞會刻意的，不在王水這裡獲得敵人的資訊。
因為她想要最真實的戰爭體驗。
但現在，平板上的內容吸引了她。
這確實是一份普通的後勤報告，而且很簡短。
前面，只是簡單的資料，看框架前的內容，緊接著的圖表和數字，應該是工業區裡，因為各種原因死亡和失去工作能力的工人。
中間部分，是對改進型奪魂術的詳細資料記錄，以及對工人的控制效果，後面有黑魔法研究所的改進建議。
最後，是後勤管理人員的總結——現在前線雖然依舊焦灼，但對於工業產能的壓力已經小了很多，目前的生產狀況良好。
這個管理人員還額外建議降低勞動強度，降低奪魂術的強度，並要求給工業區建立專門的醫療巫師部隊。
他認為，作為消耗品的工人們，損壞速度實在太快了，年輕一代來不及長大，他們的人員儲備就要見底了。
對此，伏地魔錶示了同意，但他也做了批示——大西洋對面的商人們有這種資源，他們開出的價格不高，可以買幾批試試。
簡短的報告到此為止，沒有什麼廢話。
希爾維亞關掉了平板，在她看來，這也是一份很正常的報告。
但，王水肯定不是因為那些商人的背信棄義而哭泣的。
“是因為那些無辜的普通人嗎？”希爾維亞輕聲問道。
悶聲坐在沙發邊緣的王水，把臉壓在了雙手中，但淚水依舊能從他的指縫裡溢位。
他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他的情緒不算激烈，只是全身都在充滿純粹的悲傷。
希爾維亞坐在了王水旁邊，伸手將他攬入懷中。
平時軟玉妹妹也經常這樣粘著希爾維亞，她說這樣會讓人安心。
“是聯想到了什麼嗎，和我聊一聊吧。”
希爾維亞問完後，休息室裡陷入了長久的沉寂，但她從不缺少耐心。
“我……想到了我的爺爺……吧？不，不是他，不只是他……那是我小時候的鎮子，是那些老人說的，我們少了一代人，少了我爺爺的父親那一代，我的家鄉，也差點在世界上消失。”
王水終於斷斷續續的，低聲做出了回答，這是他也不確定的答案。
希爾維亞沒有再問，她大概能猜到，王水口中的那代人，應該和後勤報告上的情況差不多。
“我……希爾，超凡者總是這麼無情，我……”
“在你家鄉那邊，犯下這些罪孽的，應該不是超凡者吧？”希爾維亞突然打斷了思路變得危險的王水。
“我……呼——我好多了，希爾維亞。放心……我沒有糾結自己的改變，只是，只是有些傷感。
我想起了小時候，想起了我那些平凡而無奈的長輩們……你說那些無端挑起戰爭牟利的人，會為自己的罪行感到羞愧嗎？”
王水問出了個十分天真的問題。
希爾維亞沒有回答，王水也沒有期待答案。
他明白了自己的淚水，不僅是為長輩而流，更是因為他自己，他現在就是那個挑起戰爭的混蛋，就是那個無情的超凡者。
王水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小人。
到現在，他也沒有立刻讓戰爭結束的念頭，沒有拯救蒼生的念頭，他甚至，甚至沒有多少羞愧。
他就是那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