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2章 需要
不是的。
是他也一直以為那時候的林忱言討厭他。
當他站在二樓扶梯向下去看時,人群中的林忱言抬起頭——
那一刻,視角轉換,他從審視者變成了追隨者。
他看著他在觥籌交錯的人群中走過,堅挺削薄的肩膀一半撐起虛偽拙劣,一半藏著溫良柔和。
他忍不住想,林忱言,到底會留給他哪一面。
直到整場宴會結束,依舊沒能看清。
少年穿著他為他量身定做的西裝,那是最襯他的黑色,胸口卻別著被捐助者碰過的號碼牌,明晃晃地在他面前晃悠。
那件西裝被很多人碰過,握手時的衣袖相擦,被人觸碰肩膀,或是擦肩而過,而他僅僅是碰了一下他胸前的號碼牌,就被躲避。
這不公平,他這樣想,憑什麼只躲著他。
原來他留給自己的永遠只有拙劣不堪的一面。
十五歲的少年,第一次被莫名的嫉妒和佔有慾拉扯,用惡言相向當做自己全身而退的武器,將距離重新拉遠。
可他早就在不知不覺中,當了林忱言十年的追隨者。
較勁三年,短暫的在一起一個月,分離六年,重逢一年。
或者說,分開四年,重遇三年。
他想解釋,張了張嘴,發現能說出口的只有道歉,那是林忱言最不需要、也不想聽到的話。
林忱言總是什麼都不需要,不需要他為他的傷口心疼,不需要他用恨要挾他,不需要他帶給他的一切。
他足夠強大,足夠將自己包裹起來,不去透過任何一個人獲得“需要感”。
這個時候,洛聞予終於敗下陣來,放下他所有自視清高的傲慢和偏執,重新審視自己。
“對,你不需要我的喜歡,是我需要你的喜歡。”
“林忱言,是我需要你。”
林忱言的眼淚明明是熱的,在冷風中,卻一直都是涼的,整張臉都像置身於風雪中的雕塑,眼角塗上名為溫度的紅顏料,才能和常人無異。
“怎麼辦呢,洛聞予,我沒辦法給你想要的。”
“我現在這樣,誰也喜歡不了,誰也不想再去喜歡了。”
洛聞予只能把他的手捂熱,“我不要你來主動,好不好?以後,你的時間只屬於自己,你的健康、你的喜惡,都只屬於自己。”
林忱言不想去糾結,話卻已經先說出口:“如果你喜歡了我那麼久,為什麼不早一點說,為什麼不能早一點對我好?”
“是因為,你從來都看不見。”洛聞予接受了他的質問,“你總把我的喜歡當成討厭,每一次看到你,你都要躲。”
是嗎,自己原來一直以來,都把迴避當成是討厭。
他就像是藏在深海中的魚,從來沒有浮出過水面。
所以看不到洛聞予自年少時就為他傾斜的那座高橋。
直到此刻,他被洛聞予拉上岸,才能擁有直立行走的能力,才能走上那座橋。
才能發現,那不是深海,那是一面鏡子,清楚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悲傷是什麼感受,喜悅又是什麼感受?
歷經這麼多年,用每一次傷痛去麻木感官,迴避自我,而下定決心忘掉疼痛的時候,才發現心髒早被蛀空,喜怒哀傷從中流逝,再也留不下痕跡。
最後,林忱言說:“謝謝,你帶給我的所有感受,以後,我也只屬於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