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過年輕,一無所有,而隱藏在背後的真相,又太過渺遠。
洛宅裡看著他長大的傭人都能看出來,這個孩子好像漸漸沒了光彩,像一株枯萎的植物。
這時距離a大開學只剩不到一週時間,他提出想要出去散散心再迎接新生活,洛之勻終歸不放心,讓洛念止陪著他一起去,並最好三天後就回來。
在出發之前,慕夫人派人接他去了一次茶莊。
有人給他抽取血液,將兩次血液中的資訊素濃度進行對比,在如願看到資訊素匹配度下降到需要的資料後,她露出滿意的笑容。
其實很諷刺。
洛蔣對林枳有那麼一絲愧疚,所以他假惺惺地彌補在林忱言身上,慕菁薇對林枳有那麼一絲可憐,所以他順帶可憐林忱言。
而當林忱言對他們産生了威脅,他們便可以毫不留情地一致對外。但他必須乖乖妥協,必須因為這十年的資助,對他們感恩戴德。
他問:“直到如今,洛聞予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嗎,真是可憐。”
慕夫人眯了眯眼睛,塗著淡色口紅的唇微微抿起,“比起真相,我當然知道他更想要什麼。”
“他名義上的父親不會喜歡他,所謂的爺爺也不會愛他,他如果真就在那樣被假像包裹的環境中長大,稍微有一點委屈就受不了,又怎麼行呢?”
“誰小的時候不是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圍著自己轉。就像你,之所以答應我的交易,本質上不也是想知道林枳為什麼厭惡你,對吧?但人啊,總是要一次次失望才能明白,愛是最沒用的。我必須要在最該打破他幻想的時候,讓他自己明白,自己戒斷。而你,對他來說,也不過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林忱言抬起頭,直視她,“那我是該榮幸,還是意外呢,慕夫人?”
兩個人再一次分坐兩端,這一刻,林忱言才發現那兩雙眼睛是多麼的不同。
他站起身,轉身向外走,“你不會真覺得我心甘情願吧,你猜猜看,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慕夫人的瞳色要淡得多,如同冰冷的無機質,“我真是低估你了,林忱言。”
很小的時候,林忱言就能感受到,整個洛家別墅好像是傾斜的,僅僅透過視窗照射進去的陽光,也無法眷顧那溫養著的花。
身後響起慕夫人的聲音,“那你猜猜看,他真的就什麼都不知道嗎?”
林忱言沒有任何停留,抬腳向外走去。
他和洛念止選擇的目的地是緊挨著首都的一個小眾旅遊城市,三天時間足夠遊玩一圈。
在第二天中午,他們走進一家提前預約好的餐廳,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到達一間包廂,裡面有個人正坐著等他們。
他戴著一副眼鏡,氣質溫潤,也絲毫不在意洛念止打量過去的目光,微微頷首示意。
洛念止也點點頭,拉過椅子坐在另一端。
“保鏢每三個小時換一班跟著,我身上的通訊裝置也被裝了定位裝置,不過放心,還不至於安裝竊聽器。”她扯了扯嘴角,還挺有閑情逸緻地夾起桌上的餐前小食。
“味道不錯。”她點評道,似乎只想專心吃飯,不甚在意林忱言與這個人的談話內容。
於是這個叫季遲的人又在電子選單上多加了幾道招牌菜,點了優先送餐服務。
幾乎只有洛念止在動筷,她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東西,餐盤碰撞聲漸漸蓋過了斷斷續續的對話。
“我還是不建議這麼做,這不安全,也不能保證……”
“不,這是最安全的方法。”林忱言打斷季遲道。
洛念止好像已經吃撐了,她放下筷子,喉嚨都像被堵住了一樣,“小言,你要走嗎?”
林忱言沒有回答,只是拍了拍她的背,遞過去一杯水。
她嚥下去好大一口水,還是覺得堵得慌,又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包間的門突然被開啟,服務生懷裡抱著一大束新鮮的白玫瑰,走了進來。
“季先生,這是一位匿名客人送給您的花束,他讓我轉告,請您務必收下。”
在看到白玫瑰的那一瞬間,那張素來溫和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絲蒼白,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意識到自己穿的是常服,很快又恢複平常,接下那束花。
白玫瑰淡雅的香氣傳過來,林忱言略有奇怪地看向那束花,綁著的絲帶上貼著一張類似名片的東西,上面的署名是一串弗蘭語,翻譯過來大概是“伊爾·帕爾維斯”。
還有一句手寫花體,字跡勾勒得華麗張狂——永遠也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