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沉的步子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謝濯玉趴在他背上,臉貼在他頸側,被溫水一樣的安全感包裹,心頭突然就升起一種滿足,心髒都跳得快了幾分。
在有節奏的輕晃裡,倦意一點點漫了上來,謝濯玉輕輕地閉上了眼。
晏沉聽見背上的人平穩的清淺呼吸聲,步子頓了頓。
這也能睡著麼?是因為剛剛舞劍累著了?
晏沉琢磨了一會,有點想笑,心說那這體力真的有待提高……不然以後,豈不是做個一兩次就受不了了?嘖,那可不行。
他心念一動,忍不住偏了偏頭去看謝濯玉,入目就是他恬靜的睡顏。
纖長的長睫時不時顫一下,像是蝴蝶漫不經心的振翅。
南洲森林裡的小蝴蝶輕輕振一下翅膀,可能會引起一系列反應,最後在東洲的海上掀起一場風暴。
而謝濯玉的睫毛輕顫,也能在晏沉的心裡掀起風浪。
晏沉抿了抿唇重重地撥出一口氣,到底沒有忍住。
他慢慢地湊近些許,在謝濯玉的唇角落了個吻。
溫柔又飽含珍視的吻裡藏進了晏沉所有的執念與愛,跋涉數百年的光陰終於落到了謝濯玉的唇邊。
而睡著的謝濯玉不會察覺,應該只會覺得是風吹過吧。晏沉漫不經心地想。
他重新望回腳下的路,心滿意足地揹著人繼續走。
但晏沉不知道,謝濯玉其實沒有睡著,大半個人仍是清醒的。
他甚至比在小亭裡還要清明幾分——因為剛出小亭時猝不及防地吹了一陣冷風,酒醒了大半。
晏沉轉回頭去後他就抿起了嘴唇,原本已經褪去的紅暈捲土重來。
怎麼,怎麼還帶偷親的啊……他暈乎乎地想。
理智慢慢回籠的謝濯玉閉著眼想今日發生的事,親吻、擁抱,近到肌膚相貼。
他越想越面紅耳赤,現在分明是剛下過雪的冬天,卻熱得口幹舌燥。
……甚至恍惚地感覺晏沉溫熱的呼吸還撲在自己臉上,下巴殘存著晏沉指尖的溫度。
下次再也不能喝那麼多酒了。謝濯玉第一次嘗到腸子悔青的滋味。
周圍一片寂靜得連風聲都聽不到,唯一清晰的是自己與晏沉有節律的清淺呼吸。
在這樣靜謐的環境裡聽久了,確實讓人昏昏欲睡,神思飄遠。
謝濯玉閉著眼,大概是因為趴在晏沉的背上,所以他很自然地就開始想與晏沉有關的事情。
解開心結後,好像再沒有什麼能阻攔他喜歡晏沉。
也許曾經還要考慮宗門,考慮人魔二界……但時至今日,他已是廢人一個,說不定死訊早已在外界傳開了,所以就連這些事情都不必再考慮。
回顧飛升前在青雲宗修行的漫漫歲月,他才驚覺自己好像一直都是在被一隻無形的手推著往前走,從來都沒有仔細考慮自己的意願,更沒有去思考過修道的意義。
所以他對劍道感悟頗深,卻連真正的道的門檻都找不著。
他修仙,是人人皆渴望飛升,是因為師門的所有人向他投來崇敬與期許的目光,只等他將天賦發揮到極致成功飛升,為宗門帶來數百年的榮耀。於他是否能參悟大道,無人關心。
這些其實他都知曉,只是從來都不在乎,或者說他內心深處也警告自己不要在意。
但現在,自覺命不久矣的謝濯玉不想再留任何遺憾了。
他喜歡晏沉,而喜歡就是該結為道侶、永遠在一起的啊。
但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感情後,另一個難題又誕生了——怎麼樣與晏沉相處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