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他糾結要說些什麼,坐在他對面的晏沉已經冷哼出聲,話有點不客氣,趕人的意味明顯:“差不多夠了啊,說完了趕緊下去吃你們的飯,再說上兩句你們主子就只能吃冷的了。”
謝濯玉用筷子輕輕敲了敲碗沿,輕咳了一聲,眉毛微蹙地看著他。
晏沉表情一僵,反應堪稱迅速,幾乎是謝濯玉望向他的下一秒兩個鼓鼓囊囊的錦繡小囊就出現在他手中,接著就被他塞給了面前的兩個丫頭。
十三和十七捧著沉甸甸的小囊面面相覷,在被晏沉掃了一眼後垂首道謝,然後識趣地離開了房間。
晏沉在門關上後一臉鎮定地給謝濯玉夾了一筷筍,好像剛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小玉嘗嘗這個。”
謝濯玉很給面子地吃了,然後點了點頭:“很脆很嫩的筍。”
晏沉得了他這聲誇後便又要殷切地給他夾,下一刻卻聽他淡淡開口:“怎麼她們倆誇我兩句,你也要趕人啊?莫非是我誇不得麼。”
晏沉心頭一緊,伸出去的筷子都頓在空中。
他暗吸了口氣,在謝濯玉如炬目光下還是坦白了:“不是的,小玉。只是我太自私了而已……對不起。”
只是我太自私了,所以我嫉妒除了我還有其他人能看到你冰冷外殼下的柔軟。
我怕你似有情亦無情的神明,會因為他人的信仰分下眷屬……我不想有任何人分走哪怕一丁點的喜歡。
謝濯玉生來就該是最耀眼的太陽,灼眼熾熱不可接近,光明屬於世間萬物生靈。
但自私的晏沉卻想,他若是自己一個人的月亮就好了。
謝濯玉讀懂了晏沉眼中的未盡之言,甚至在這一瞬比晏沉更清楚那種自私的緣由。
——沒有安全感的話心底深處就難免會有患得患失的情緒,總會在某一刻對眼前的人與事産生懷疑。
他輕嘆了口氣,拿了另一雙沒用過的筷子往晏沉碗裡夾了塊酥肉:“沒有怪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們倆怕你,再兇一點她們要直接跪地上了。你說話別那麼刺,就像跟我說話一樣麼。”
晏沉目光深沉地看著他,輕嗯了一聲後給他夾了離他遠一些的菜,一臉不置可否。
能讓他溫聲細語講話的有且只會有謝濯玉一個好麼……其他人怎麼想他關他什麼事,通通拉倒。
謝濯玉撥了撥那筷菜,很輕地說:“十三和十七的話我聽著也就是開心一下。我很早之前就學會了不要去在乎別人怎麼想你,也不必責怪他人誤會。”
“如果說有什麼改變的話,那就是我現在多了個在乎的人,”他抬眼定定地看向晏沉,“我只會在乎你,也只會喜歡你。”
晏沉的身體僵住,下一刻噌地站起來站到謝濯玉身邊,從後伸手攬住了他。
謝濯玉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垂下的眼裡閃過一抹笑:“好啦,剛剛還趕人說要吃飯,再抱一會我真要吃冷的了。”
晏沉俯身吻了吻他的臉側,然後才戀戀不捨地鬆了手。
他沒有坐回去,而是自然而然地謝濯玉身邊的位置坐下,伸手拿過自己的碗筷。
用飯過半時,他才想起最開始的話頭,偏頭看了看謝濯玉輕聲道:“明日叫那家夥來拜訪你。”
謝濯玉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口中的人是誰:“行啊。他是你好友麼?”
“應該算是吧。”晏沉皺了皺眉後輕輕點了點頭。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謝濯玉有點想笑,唇邊梨渦隱現,“應該算是什麼新說法?”
晏沉聳了聳肩,一臉輕描淡寫:“關系還行也說得上話,所以我確實把他當朋友。但他那人性子古怪,心好像石頭做的。人未必把我當一回事認我這個朋友啊,所以就應該算是。”
“哦?”謝濯玉這下是真忍不住笑出來,“還有不把你放眼裡的人啊。”
“你明日見了就知道了。”晏沉跟著哼笑了一聲,伸手將湯從食盒裡端出來往他面前推了推,“再吃兩口麼?要不想吃了就喝點湯。”
謝濯玉又扒拉了兩筷子,然後乖乖地喝了半碗湯——喝不完的半碗順理成章地進了晏沉肚子。
——
裴無心跟在半夏身後進到扶桑閣院子裡時,晏沉正與謝濯玉在院中對弈,棋盤上黑白子廝殺得正激烈。
他朝半夏比了個止步的手勢,不急不緩地朝石桌走過去,行走間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然而晏沉五感敏銳,神識更是早就釋出,他倆剛進院子時就已經察覺到了。
裴無心走到離晏沉還有十步遠的時候,捏在他指尖的黑子遲遲不落。
謝濯玉有點困惑,剛想說這步哪有那麼難走便突然察覺到什麼,倏地抬起頭望向站在晏沉身後不遠處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