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他問,副使還是老老實實地回了。
他想了想,決定最大的也就前些時日發生的那兩件事算得上轟動三界的大事,便著重先說了。話匣子一開就有點關不住,絮絮叨叨地說如今妖界與仙界關系緊張,若真打起來只怕北境要遭殃——畢竟二界之間最大的界門就在北境。
然而他後面那些擔憂話語謝濯玉一字都未聽進去。
謝濯玉定定地望著青鳥琉璃燈,副使的話在他腦中盤旋。
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清楚,卻好像每一個字都聽不懂。
晏沉與母族決裂,殺了同族後叛逃。
晏沉虐殺了許多仙界之人。
晏沉墮魔後下落不明……那是一頭十惡不赦的魔龍,仙界人人得而誅之。
謝濯玉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愛的那個驕陽一樣的少年會與嗜血好殺的魔族有那樣密切的關系。
他實在想象不出那雙望著他時永遠帶著笑意好像比天上的星星都要閃的眼睛在虐殺別人時會是怎樣的一種冰冷。
那雙拈著點心投餵他的手,那雙在親吻時輕輕捏住他下巴的手,居然會染上同族的血、會打碎別人全身的骨頭嗎?
謝濯玉面無表情地眨了眨眼睛,抬手想摔碎那個青鳥琉璃燈,卻又想到了什麼,然後把它放了回去,還輕輕摸了摸鳥的翅膀,似是安撫。
——晏沉發的那些訊息,他都還沒有聽過呢。
只是現在,他沒有時間聽了。
這一場閉關不得不提前結束了。
他清楚貿然出關意味著前功盡棄,但仍然沒有半分猶豫地解開了石門的封印陣法。
謝濯玉沒有懷疑副使會對自己撒謊。
但他更不會因為別人的話就對晏沉産生半分不信任。
晏沉一定出事了,所以他才會心慌得難以入定。
他決定親自去見晏沉問清楚緣由,哪怕因此境界停滯,哪怕得遠走魔界去尋也在所不惜。
但他的算盤卻落空了。
兩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後,靜靜地立在本該空無一人的界門之前。
待看清他們的臉時,謝濯玉瞳孔微縮。
——那正是南明與宗堯,他數年未見的師尊與師兄。
“濯玉,你尚未突破,為何出關。”一向溫和的南明沒有微笑,神情無比肅穆,“你要跨過界門去找誰。”
分明都是疑問句,南明的語氣卻那樣篤定。
原來師尊一直都知道……那其他仙君呢,應該也是都知道的。
謝濯玉恍惚了一瞬,卻很快穩住心神。
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他輕聲道:“我要去尋他。”
“胡鬧,師弟你糊塗!”宗堯急急地開口,“你真當這些年來你與他交往甚密無人知曉麼,不過是有師尊護你!現如今他已墮魔,和仙界勢不兩立,你怎還要去尋他?”
謝濯玉眉毛微蹙,語氣堅定:“一定是有誤會,我……”
“誤會?!”宗堯打斷了他的話,滿臉恨鐵不成鋼道,“他殺了多少人你知道麼,不止同族,連親哥哥都被他了!天戈君親子死於其手,被找到時已經不成人形,若非有印記,根本就認不出來了!就這樣你也信他麼,你……”
謝濯玉抿緊下唇,臉色隨著他話語落下越來越白。
南明抬手,打斷了宗堯的話,目光裡有些許失望:“玉兒,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孩子,生來就是修無情劍道的好苗子,這世界唯你有機會能真正得大道。也是為師錯了,太相信你,卻忘記你心思純稚,確實容易被有心之人哄騙。”
謝濯玉在他抬起手的那刻心中警鐘大作,當機立斷地召出鴻雪劍。
鴻雪劍輕吟,他的身後身前俱浮現數道劍影將他包圍。
宗堯見他召出鴻雪更是瞪大了眼,滿臉不可置信,又氣惱又傷心,驚叫道:“你要對我們刀劍相向?!”
謝濯玉眼神一凜,下巴輕點,咬緊牙道:“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師尊可以將我逐出師門,之後所有的後果都與師尊無關,我會一力承擔。只是今天,誰也別想阻我去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