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血淚的日子,那化為人間煉獄的村莊,他卻說得平靜……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絕望與悽然。
莊稼不可能幾日就長出來,人卻不能幾日不吃飯。
買不起米糧的村民去向仙人討糧食卻被要求用靈石交換,可他們收到的那些靈石早就還給了仙人變成了仙籍本上的槓,盼著攢齊了槓便能入仙籍去過神仙日子。
有人餓得兩眼發綠,奔到地裡拔了靈草就吃。可這靈草哪是凡人能吃得的呢?不到一個時辰,那吃了靈草的人就七竅流血而亡。
那一年,每個村子裡都餓死了很多人,發生了很多殘酷的事情。
那一年阿寶的父母去挖礦了,想為孩子掙一個仙籍。他們一去不回,送回來的只有一袋銀子和幾塊靈石,阿寶從此沒有了爹孃。
那時,人們這才從虛幻的美夢中驚醒,睜眼看清現實。
去挖礦割膠的青年人少有回來的,回來的幾個都瘦得脫相,面色發黑。每一家屋後的小菜地都不再長東西了,清甜的泉水變得苦澀。村裡的人身體越來越不好,連一些漢子都總生病。
這些變化,都是在種植靈草之後發生的,只是從前人人狂熱於種靈草、仙籍,無人關心。
第二季,村民試圖種回莊稼,卻絕望地發現,早就沒有回頭的路了。
——村子的土壤已經因為數年的靈草種植變得不再適宜種其他東西了。
長期的饑餓使得人的體質越來越差,老人與小孩率先倒下,青壯年也逃不過,照料田間靈草的人如行屍走肉。
最後的最後,沒有人能種靈草了,土壤也種不出來了。村子十室九空,能逃走的人逃走了,逃不走的人在死村裡絕望地等著死亡。
謝濯玉垂著頭,看著那雙渾濁眼睛中的悲傷,心頭巨顫。
他明白,萬物有各自的緣法。他明白,人各有命。
但他望著眼前已經斷了生機的老人茫然得說不出話。
世上怎麼會有人的命是這樣的?憑什麼?!
悲傷如浪潮般將他淹沒,他在其中突然就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幾乎要喘不過氣。
人是不知滿足的動物。但並不能責備那些村民,因為人人都想過更好的日子。
說到底,是有人利用了他們。
天道疏漏不察,便該有人替天行道。
若讓作惡之人逍遙,又怎對得起枉死的人。
謝濯玉抬起頭,眼中閃過寒芒。
晏沉定定地望著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無聲地表達了支援。
幫老人理好後事的晏沉在一日後查出了更多東西,整理好遞到了謝濯玉手上。
阿寶他們村這塊地域原本有兩個門派,其中一個在發現凡人種植靈草後也曾派人規勸,以及向西南境最大的宗門赤霄宗彙報。
然而報上去後的半月,這個宗門便被血洗了。滿門上下皆死得悽慘,無一倖存。赤霄宗派人來看過後斷言是魔族所為,讓另一個宗門兼管了此域便算作罷。
至於血洗的真相是什麼,無人關心,倒是附近城池人心惶惶好一陣,走了不少人。
謝濯玉捏緊手裡的紙,重重撥出了一口氣。
他雖不通人情世故,卻並非傻子,在看完紙上的情報後就已經明白了所有。
兩日後,接手管理而壯大起來的小門派發生了一樁血案。
掌門與五位長老皆被一劍斬首,十餘位精英弟子受了重傷。
赤霄宗的人得了訊息後俱是一驚。做賊心虛,幾個高層在得了訊息的一瞬就想到了那些衰敗的村落。
但很快他們又鎮定下來。他們敢這麼做不僅僅是膽子大,更是因為那位大人物的存在。
就是這要找麻煩的人來頭再大,也不可能大得過仙界的人……若他敢來赤霄宗,便讓他有來無回。
宗主一邊想一邊給那位大人去信。
而又二日後,謝濯玉抵達了赤霄宗,輕松地闖過了山門處的護宗陣法,直沖最華麗的那座正殿而去。
殿前的臺階上站著不少人,見到他後神情一滯,很快又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