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古籍書卷淩亂攤在幾張拼起的書案上,一張張寫滿了藥材名的紙也鋪得到處都是,有些飄到了地上裴無心也懶得撿。
忙得心煩意亂之時,突然有人叩響了他的門,然後很大膽地推門而進。
不用抬眼看都知道是晏沉。
裴無心皺著眉盯著書,頭也不抬,語氣不耐:“他又出事了?”
“沒事。”
“沒事你不好好守著,跑我這來?”裴無心抬眼瞥了他一眼,趕客的意思很明顯。
晏沉反手掩上門,走了幾步後停住,蹲下去撿起地上的一張紙,垂眼仔細地看。
但是他本就不通醫術,再加上裴無心大抵是寫的時候太急,紙上字跡龍飛鳳舞,看著完全是鬼畫符,根本辨不出來寫得是什麼。
他摺好那張紙走過去放在裴無心桌上,聲音還算平靜,眉眼間卻流露出焦躁:“可他一直不醒,已經三日了。”
“只能等著,”裴無心低下頭接著方才的地方往下看,忍不住哂笑了一下,“一直醒不過來,那也沒辦法。”
垂於身側的手攥成拳頭,晏沉差點就要忍不住給他一拳。
但他現在有求於裴無心,自然不敢惹這個脾氣大的祖宗,只能忍氣吞聲。
“他現在沒有靈力,就是個肉體凡胎,身體又弱。一連數日都水米不進,我怕再這樣下去他身體先受不了。”
“就讓人一直渴著……你真捨得,”裴無心嗤笑了一聲,“好歹給他喂點水吧。行了,趕緊回去守著吧,今日傍晚再不醒遣人來喊,我再過去看看。”
他哪敢真渴著人,這幾日都是將無食丹磨碎了化到水裡用小勺給人喂下去,可哪能一直這樣呢。
跟裴無心這人沒話說,晏沉嚥下話嚯地轉過身去,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紙還是低聲道了句辛苦,離去時卻還是砰地一下摔了門算是發了火。
巧合的是,晏沉剛走沒多久,謝濯玉就醒了。
長睫劇烈顫動,許久後他才慢慢睜開了眼,眼神迷茫又渾噩。
熟悉的疼痛又找上門來,如潮水般連綿不絕。斷裂的靈脈、碎裂的丹心甚至是五髒六腑都有鋼針在紮,當真是讓人難以忍受,以至於他最後還是忍不住輕輕嘶氣。
緩過一陣後,謝濯玉手肘撐著床想起來,剛起了一點就又痛得兩眼一黑,狠狠地摔了回去。
床很軟,他沒起太多,摔得不重,但是疼痛從身體內部而來,幾乎要逼出他的眼淚。
謝濯玉只好放棄,扯了扯被子然後很慢地側過身,飛快地打量了一圈。
這不是他的房間,空間更大,各種擺件一看就名貴……他心裡有了猜測。
他還記得那日他如往常一般和晏沉告別,剛躺下醞釀著睡意就突然暈了過去。
像是掉進了深淵,無盡罡風將他裹挾,要讓他粉身碎骨。
可是很久以後,疼痛褪去,他好像做了個漫長的夢。
這一次的夢他終於看清了晏沉的臉,少年的晏沉長相與現在沒什麼不同,但眉眼間沒有戾氣與若有似無的陰鬱,總是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他一聲聲地喚他小仙君,時而帶笑時而繾綣,謝濯玉不討厭。
他牽他的手,有時候偷偷吻上來,謝濯玉仍不討厭,好像一切都理所當然。
謝濯玉想不起來更多夢裡的事,卻記得自己每一次加快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