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好多話想說,想說你能不能別再說話刻薄,能不能別再傷我,卻又一句都說不出口。
因為晏沉本就恨他,他之所以沒要了他的命就是為了想折磨他啊,憑什麼對落難的宿敵好言相對呢。
就是真病成傻子他也不會不記得這些。
道理不是不懂,只是傷害他的人是晏沉,他還是會又難過又委屈,卻又全然不知緣由。
他只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他真的很在乎晏沉對他做的事說的話。
清醒時他尚能忽視不管,意識不清時就無法忍受,以至於連眼淚都憋不住。
但哪怕謝濯玉在病中怕疼又怕苦還會流眼淚,軟乎得像只小兔子,他也做不到低聲下氣尊嚴全無地求晏沉。
所以沉默到最後,他只是小聲說:“我沒哭,只是太痛了。”
晏沉輕輕頷首,靜靜地注看著他,目光好像能看穿了他的內心的所有想法。
“對不起,謝濯玉。”他伸手蓋住謝濯玉的眼睛上遮住那雙水光瀲灩的漂亮眼瞳,說話的聲音低沉,但語氣很認真。
謝濯玉沒想到他會道歉,猝不及防聽到直接愣住了,張了張口啊了一聲,睜大了眼想去看晏沉的表情卻又被捂住眼睛。
晏沉偏頭望了望窗外,方才天空還陰沉不見星子,現在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散了。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子灑了進來,被床稜切割破碎,照亮了窗邊的一小塊地。
他怔愣地看了一會,再轉過頭看謝濯玉時突然覺得這張臉也有一種朦朧的漂亮。
月色總是會勾起人的回憶,而他突然就想起死去許多年的阿姐以前喜歡的那句詩。
人生得意須盡歡。
謝濯玉看不見,卻能感受到晏沉在看他。那種目光平靜如水,沒有摻雜一點情緒。
他眨了眨眼,輕聲開口喚:“晏沉?”尾音上揚,帶著些許困惑。
細密的睫毛隨著他眨眼的動作輕輕搔過晏沉的手心,一點也不癢。
但晏沉心裡的那根弦卻在這一刻終於完全繃斷。
人活一生,總是有許多不得已,少有人能隨心所欲事事順心。
但是晏沉可以做到,只要他想。
說起來,他從前也是順心而為的性子。只是那時還要顧忌親族,要顧忌實力,所以還會審時度勢,有所收斂。
但現在,他連這點顧忌都沒有了。他已是魔界之主大權在握,實力深不可測,身後了無牽掛——再沒有人可以比他更有資格和能力隨心所欲了。
他不想再去糾結那些理不清的情感了。
愛恨都毫無意義,他想做什麼,那就做什麼。
晏沉勾唇露出一個笑,輕輕撥出一口氣,然後輕聲對謝濯玉說:“謝濯玉,我給你一個機會。”
明明是讓人一頭霧水的話,由他說出來卻像是一個承諾,只是謝濯玉不明白。
未等謝濯玉開口問,覆在他眼睛上的手已經移開,然後一個小巧圓滾的東西抵上了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