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桑越奇跡
堂弟被桑越嚇得不輕,死活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幹活,要跟羅棋一起回家拿喜字。
桑越在手機那一端隔空嘲諷:“你都多大了,還怕鬼。”
堂弟不服:“都十二點多了,路上一個人沒有,突然有人跟你說話你不害怕啊!”
桑越:“我不怕啊,是你膽子小,膽小鬼,膽小鬼還怕鬼啊?”
堂弟皺著臉:“你是討厭鬼!”
桑越賤嗖嗖的:“那你怕我嗎?”
堂弟看羅棋:“哥,他好討厭啊!”
羅棋被兩個人吵得頭疼,把手機給堂弟。
堂弟終於看見桑越的模樣,沒想到這個討厭鬼長得人模人樣,羅棋的手機攝像頭始終對著灰撲撲寓家的水泥路,桑越小聲說:“哎,弟弟,把攝像頭往上抬抬,看看你哥。”
大概因為桑越是男的,堂弟對此毫無防備,很聽話地把攝像頭往上一抬,對準羅棋的側臉。燈光昏暗,只有頭頂上的路燈,農村的路燈也不夠明亮,沒人會清理路燈,燈泡上堆積了許多年的灰塵和飛蟲的屍體,堂弟比羅棋矮了一大截,桑越看見羅棋右側的下頜線。
昏昏暗暗中的一截下頜線。
羅棋聽見桑越的話,在鏡頭對準自己的時候低頭,下頜線偏轉,桑越便光明正大地跟羅棋對視了。這個對視只有短暫的一秒,甚至桑越覺得連一秒都不到,或許只有半秒而已,羅棋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機,畫面一暗,攝像頭被擋住了。
桑越撇嘴:“又不是沒見過,擋什麼啊。”
羅棋沒回桑越的話,兩人已經走到家門口,羅棋沒進去,輕輕推了一把堂弟的後背:“進去拿喜字。”
堂弟是很聽羅棋的話的,二話不說跑回家裡找大人要喜字。
家裡的小孩子都對羅棋有著複雜的心情。
在一線城市當藝術家,過年都少見他回老家,農村的小孩子對羅棋有著天然的崇拜;崇拜之下又有些怕,因為不太熟悉,也因為羅棋的臉上總是沒什麼笑容,跟他講話都要猶豫許久才開口,感覺羅棋不是哥哥,而是一個跟自己生活環境截然不同的陌生人;但一旦開了口又産生一種跟羅棋說上話了的驕傲,好像自己也離獨立在大城市生活工作這樣的夢想進了一步。
堂弟從鏡頭裡消失,鏡頭裡又只剩下夜色。
桑越聽見按打火機的聲音。
桑越立刻說:“你偷偷抽煙啊,我放客廳的煙是不是你抽的?”
羅棋的聲音:“不是給你買了新的嗎?”
桑越對著黑乎乎的手機:“你不是說自己戒煙了嗎?”
一片黑沒迴音。
桑越又說:“你回老家憑什麼不告訴我啊,我回家都告訴你。”
羅棋深深吸了一口煙,有種腦袋暫時被麻痺的錯覺,讓他無法做出正確的回應:“我是房東,去哪裡還要向你報備?”
桑越的“優點”此時展現得淋漓盡致:“我前天晚上油門都踩爛了,一開門家裡人影都沒有,都沒有人做夜宵給我吃。你不覺得自己要反思一下嗎?”
讀不懂空氣,毫無邊界感,自我感覺良好,少爺特有的高高在上,死皮賴臉,話多。羅棋在心裡默唸了一遍桑越的罪行條款,覺得桑越短短一句話竟然完美且全面地展現出這麼多他的特質,實在也算一種桑越奇跡。
桑越見羅棋不說話,再次開口:“跟你說話呢,在反思嗎?”
羅棋一手捏著手機,一手將嘴邊的煙摘下來彈落煙灰,看著橙紅色的火星從手邊跌落,羅棋總覺得跌落的不是煙灰,是自己的底線。因為在桑越的“咄咄逼人”中,羅棋不受控地感覺到詭異的安心,這種安心對羅棋來說確實太過詭異了,他的聲音有種不得不妥協的無奈和疲憊,又輕又低,在寂靜的夜色中都需要仔細聽才能聽得清晰,對自己無奈也對自己疲憊。
羅棋說:“嗯,在反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