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周懌就恢複了些精神:“我的魂魄已經穩定,只要在長生鈴裡,就不會有散魂的危險,只是生息不足,我休息休息就好,你別總是弄傷自己,把血喂給長生鈴。”
張決明輕聲說:“你不用在意這個。這種小傷,很快就會癒合。”
他低下頭看,手上的刀口已經開始癒合了。
“癒合又怎麼了?”周懌更難過了。
渾話。——就算傷口會癒合,一刀下去也會疼啊。
“你很想他吧。”張決明突然說。
周懌頓住,抽噎兩下,沉默了。
張決明:“這些年,我們一直看著他,卻從沒靠近他。現在無論如何,是要跑到他身邊去了。”
“你雖然不能和他說話,但也想保持清醒,聽聽他的聲音吧?”張決明將長生鈴揣回自己兜裡,可刀子卻沒收回去。
周懌承認,張決明說得對——年前在鄉下也是,只要離周啟尊近了,哪怕再累,她也會強打精神,不讓自己的意識消失。
張決明是看透了她,才專門將血喂給長生鈴的。
周懌還沒等調整情緒,再說一句什麼,張決明居然調轉刀尖,突然一刀捅進了自己心窩裡!
“你幹什麼?”周懌嚇了一跳,長生鈴在張決明兜裡橫沖直撞,又要蹦出來。
張決明伸手按住長生鈴,疼得悶哼一聲,身體打晃,單膝跪到地上。
他將刀子從心口拔出來,衣服上暈出一大片濕熱的鮮血。
張決明吃力地摸出一隻小小的白玉瓶子。他開啟瓶蓋,將刀尖懸於瓶口。
疼得厲害,張決明額頭上全是冷汗,但他雙手極穩,竟紋絲不動。
晶亮的血珠子從刀尖一顆接一顆滑進瓶子裡,那血珠紅得豔烈,竟還滴滴閃爍金光,彷彿藏有微渺的金沙星子。
“你這是幹什麼?”周懌喊。
刀尖的血流盡,張決明蓋上瓶蓋,將刀和瓶子一起收好。
他跪在地上又緩了片刻,這才張嘴說話。他語氣端得平,聽不出疼痛:“山鬼的血是寶貝,你知道的,尤其是心頭上的精血,能驅魔辟邪,低階的祟物,沾上半點就會化作飛灰。”
張決明:“我要用這血,為周啟尊作一張化煞符。”
周懌:“......你......你總這樣!不要這樣傷害自己!”
張決明短促地籲口氣,不輕不重地說:“山鬼後人,就算在心上插一刀,也不會有事的。”
長生鈴一陣顫抖,周懌沒再說話。
如果有一天,張決明做的一切,能被周啟尊知道就好了。周懌想。
高處的風要更涼些,張決明躲在角落裡,垂眼再往下看。
從這裡,從他眼裡,所有的人、物,全渺小成繁密的斑點。那是大地上最鮮活,最明顯的凸起,卻距離張決明很遠,遠得彷彿不在同一歲月裡過活。
他是個怪物。但因為他是個怪物,就能護著周啟尊,這樣......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