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魔翼浮動著墨紫色的炫光,銀發的魅魔近乎滑翔的姿態,從法牆後飛了出來。
可以說是相當地高興,“謝謝!卡內基。”
魅魔法師向他同族的朋友致以溫和的笑意。他稍稍向後退開,魔法的光塵在手心閃動,一道明亮的流星升上天空——那是剛剛的戰鬥中被他所打落的戰士的長刀,打了幾個旋兒後,落在了他的手裡。
風時飛近他,將長刀接過,傳向宛如雕像般僵立在對面的康華裡。
雪色的刀光映入灰金色的眼睛,使其中心的瞳仁劇烈震動。
“盧西恩。”
他微笑著,將長刀向前遞去。
“一場公平的決鬥。”
長風揚起了刀手染血的衣衫與劍士流麗的銀發。
下方響起喧嘩,那是學生們在怒罵。
“到這還不算完?……還特麼要決鬥?”
“公平?我去你的公平!”
“你一直在那兒站著。我們院長呢?——先是莫桑迦德,然後是你。接著又是跟那法師打兩場。”
“現在你說,的公平決鬥,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深銀色的羽睫微斂,風時低眸看著他曾經的神選,那弒神的背叛者垂在身兩側的手。
那有著厚厚刀繭,滿布著瘡疤的手指收緊而又松開。卻是始終沒有舉起向前,從他手裡接過長刀的動作。
“為什麼不接呢,盧西恩?”他將話語切換成精神的訊息,以此來保證只有兩人能夠聽聞,“你已經做好準備、以及付出行動來取代我,神明向其子民發出決鬥的請求,我想,應該不能算作是穩操勝券的恃強淩弱?”
……但他就是穩操勝券。康華裡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場的眾人是否發現他的身體在發顫。
衪是如此從容。衪已掌控一切。衪就是執掌著戰爭與勝利的不敗的神明。
他深深地感到後悔,乃至腸胃都因此泛上酸水,苦澀的味道從食管一路上延到舌根……有點輕微的眩暈。他閉上了眼睛。
他都做了些什麼……好希望那只是一場過於怪誕過於荒謬的噩夢!夢境都與現實相反,等他再次把眼睛睜開,他會回到戰亂中風雨飄搖的安全屋,鮮血與藥水的味道充斥著鼻腔,用於隱蔽的魔法力場在現實的視域與感知的視景中交錯,使得周邊的環境給人的感覺逼仄而又昏暗,但順著往裡面走,總有一盞神明留著等待他回來的溫暖的燈。
他會虔誠地侍奉衪,再也不會産生分毫逾越的想法。夢境中的場景時而浮現令他冷汗涔涔,他無法理解也拒絕接受自己會做出那麼荒唐的事,造下那滔天的罪孽!而後他會發現有許多人走上夢境中昭示的道路……彼時他會用鐵血的手段對他們進行鎮壓,讓營地裡再也不會發出類似的聲音。
……神明的聲音將他喚回了現實,實在是等待了太久,以至於衪再次向他發問。
“所以,確實是像他們說的那樣,你已經累了是嗎,盧西恩?”風時偏過頭看著他,長刀向後收去,“那就休息吧——隨便你去哪裡,休息多久。已經等待了這麼多年,我並不介意再多上幾天,在這件事上,我非常地具有耐心。”
美好的想象脆弱如琉璃一擊即碎,康華裡看著眼前閃耀的、跟隨了他這許多年的長刀。他引以豪的武器,曾助他立下赫赫的功勳。
有什麼在轉化,喉間的苦澀變成了宛若烈酒般燃燒的辛辣。理智在回籠,他用冰冷的思維衡量起或早或晚總之無法避免的這場戰鬥。他已不再是神明,神格已經永遠地離他而去,如今他只是一個巔峰六星而他則是七星宗師,神明的經驗與智識帶來的優勢如是將被等階的差距所彌平,這大概是出於榮譽方面愚蠢的堅持但不管怎樣對他很有用。
而且精靈被帶離了他的視線在醫院裡生死未蔔毫無疑問會影響他的心境,同時再考慮到兩人間已經形成了契約的關系,一方的想法會影響到另一方的行動而精靈顯然不希望他在重回神位之前對上他……這又是一重影響,視線再轉回自己,信仰成神的方式讓他具備了一些特質,群體的想法就算他們並不是他的信眾但這也依舊能為他提供一些加成,倘若拖下去的話這些天裡多半生變,一旦他們得知了他的真實那麼此刻的支援必然轉為一邊倒的討伐,今天就是最後的同時也是最好的機會,今天贏不了他,那麼未來永遠也不可能贏得了他!
他的目光變得堅定。
“不,不用。”
曾經的神明露出笑容。
他向前伸出手去。指尖收到熟悉的觸感……隨後是重量。
他將長刀交到了他的手中。
“那就來吧,盧西恩,”一字一頓,他又重複了一遍,“……一場公平的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