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二天再次過來,蘇子斐坐在工作間裡已經沒事了,甚至還在轉筆。艾爾文斯接受儀器掃描,同時問他:“昨天那位受傷的選手怎麼樣了?”
“已經活蹦亂跳了。”
“那就好。”
白發的醫生卻是宛如槓精一般抬了抬他那雙銀色的眼睛,“不好喔。”
艾爾文斯自然要問:“為什麼這麼說?”
“你昨天也看到了,以他傷到那種程度,是絕不能活蹦亂跳——活蹦——其實連活都做不到。可是現在他卻不僅活下來,還活蹦亂跳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這會引起外界懷疑?”
“所以在外界眼中,天才極限運動員休利·霍納已經死去。因為是山間賽事出的意外,所以萊蒙德家族要為此承擔責任,並對他的家人送上豐厚賠償。”
艾爾文斯伸手調整了一下身前的儀器,“沒有人會去追究藍血貴族的責任。”
“對。沒有人,”蘇子斐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包括並不需要出現在明面上的、你所知道的那種追究。”
艾爾文斯唇角帶著幾分戲謔挑起,“為了避免引起懷疑。”
“對。就算追究,也要視情況等到很久很久之後甚至多年之後才會去追究,”醫生攤了攤不需要轉筆的另隻手,“不過以超凡者的壽命不在乎這個,這也算是唯一的安慰了……我們還是回到之前的話題。”
“……他的家人領到了豐厚賠償?”
“對。畢竟在他們眼中,自己的孩子已經死了。”
“但他實際上還活著,”艾爾文斯隱隱猜出他接下來所要說的,“所以這位休利選手……”
“——必不可能坐視著他所愛的家人沉浸在失去他的悲傷之中,”醫生點了點頭,“而同時,他也不可能永遠待在這座大廈裡。他的身份也是問題。”
“那麼基地方面對這些……?”
“首先,要和他說清厲害關系,取得他的理解——理解對他使用心靈禁制的必要性,畢竟總不能指望一個普通人情感總能讓步於理性。然後,為他更改外貌,為他準備身份,為他未來鋪路,好讓他能夠開始一個對他沒壞處對我們也安全的新生活。”
艾爾文斯嘆了口氣,“還真是一套麻煩的流程。”
“對,而他,只是個普通人——就算在極限運動領域表現得相當優秀,實際上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醫生的話音微微上挑,推動身下那金屬冷硬風格的人體工學椅轉過了一個半圈,“這件事情,成本最小的解決方案是放任他死掉。”
“可是基地卻沒有這麼做,”艾爾文斯說道,“因為他們也不可能這麼做。“
觸控筆轉動的速度緩緩降下,最終劃過一個漂亮的圓弧落在醫生指間。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艾爾文斯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一段時間之後——很久的一段時間,久到休利的事情早已過去,但同時不可避免地還會有其它新的事情發生——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個夜晚,他的終端發出尖銳蜂鳴,收到一條又一條的緊急訊息,而近乎是與此同時,阿莫斯·萊蒙德急促敲開了他的房門。
“孩子,有一個非常糟糕的訊息,你也許已經從終端上看到,但我還是要再次告訴你——我們的基地,暴露了。”
“……我還沒來得及看到,”因為某位神官來得實在太快。艾爾文斯向後退開把他給迎進來。
如今他已是a級,可以獨享一整套的房子,但無論是廚房還是臥室,裝飾擺設都遠不如之前b級合住的公寓要溫馨。
黑袍的神官作了一個施法手勢,房門自動閉鎖並疊加了隔音的禁制。
“好的,那麼現在你知道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在沙發上坐下來。雙手痛苦地扶住了額角,“烏斯卡人決定對半島萊蒙德自治領照射死光。”
死光。
一陣涼意像是毒蛇的尾巴席捲過後脊。枯葉般的漠洲彷彿在眼前浮現。艾爾文斯的目光下意識投向窗外。那裡除了燈光便是黑暗。
“他們暫時還不會照,”阿莫斯說道,一點點把手重新放下來,“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因為你……因為你在這裡。”
艾爾文斯用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耳廓,“因為……我?”
“有一個異界域的生化瘋子,珀維亞·洛卡——為烏斯卡人軍方工作,職階是準將,”阿莫斯深色的眼睛憂慮地看著他,“他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情報……從而確定我們基地裡有一個純血精靈。”
艾爾文斯在他對面的小沙發上坐下。
“所以,他希望能夠得到我?”
阿莫斯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