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茫然啊……
茫然,卻又真切地痛恨。
就是鏡子裡的人……就是鏡子前的這個“自己”,在日複一日地拖著阿藜的病,也在……年複一年地摧毀這個家。
他找不到自己。
可他,憎惡自己。
摔下眼鏡的那一刻,全世界都模糊了……他望著鏡子裡自己那熟悉的輪廓,開始瘋狂地自殘。
在剪刀不小心劃過面板,刺痛的感覺從脖頸傳來的時候,他甚至在想:再深一點吧……最好刺把皮肉全都割開,讓血從這裡流出來,他想讓“他”死。
死掉,就對了。
直到外面響起菲姨的敲門聲,問他要不要吃午飯,阿藜已經吃過了。
才恍然回神。
他還有阿藜,要贖罪。
還有……
伊一。
女孩被安許晴傷到的地方,現在還能摸到沒有脫落的血痂,長長的一條……很明顯也很嚴重的刮傷。
這也是他害的。
“就刮破了一點點,而且我也當場報了仇。”
女孩把他的手從頭頂拿開,溫柔地攥進掌心。
“我給許岫的錄音不太完整,還有一些,我放給你聽。”
她說。
然後點開手機,把錄音放了出來。
先是幾聲重重的巴掌,然後就是安許晴氣急敗壞的尖叫:
你神經病嗎!放開我!
伊一!我要去南城大學舉報你!
我告訴你,你現在松開我,我還可以放過你!不然我讓你就地輟學,以後就算複讀考成全國狀元也沒學校敢要你!
我……靠!
我靠!伊一你醒醒!別打她了,她都讓你打出血了,再打咱們要進去了!
錄音到這裡戛然而止。
伊一收起手機,朝他揚唇。
“我幫你打她了。打出血了,很用力。”
女孩半跪在沙發上,雙手把他捧在手掌心,杏眼彎起好看的弧度,露出唇間兩顆虎牙。
“我幫你打她了。”
她說。
像是在說:你是被愛的。
……
門外響起敲門聲,兩人齊齊望向門口。
“應該是菲姨的粥好了,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