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謝母伸出枯草般的手想去拉謝晚凝,謝晚凝把兩隻手塞進袖筒裡。謝母臉色一變,可憐又無助的縮回手:“晚凝,你也生孃的氣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裡為了給你大哥娶媳婦家底都掏空了,你結婚的彩禮錢,也用來給你侄子起房子。哪有錢給你倆弟弟再娶媳婦啊。”
“清俊跟清河打小就跟你這個姐親,你又嫁的好,都沒說幫襯他們一把。我跟你爹,累死累活的也就掙那麼點,到頭來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怪我們的不是。”
“你能幫清河,就不能幫幫清俊,他不也是……”
謝母的聲音還是那樣帶著抱怨的柔色,可語氣裡漸漸有些尖銳。她絮絮叨叨的,語無倫次,想到哪說哪。
謝晚凝默默聽著她孃的心聲,只覺得身體發冷,那一句句話都像鋒利的刀子,像冰冷的劍,要生生把挖她的心挖出來,然後再踩的稀巴爛。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她娘心裡是這樣想的。跟他爹一樣,惦記著讓她幫忙呢。
以往那些日子裡,她哭只是發洩心裡那點愧疚吧。
可她娘忘了,沈知秋給的彩禮錢可是一百塊!整整一百塊!六十年代吃不飽飯的時候,她爹跟沈知秋要了一百塊的彩禮錢。
她只用著那錢做了身新衣裳,又要了幾塊錢當嫁妝,其他都留給了家裡。
即便結婚以後,過年過節回孃家也從沒有空著手,哪怕她自己節省著,也捨得給爹孃花用。
現在聽她娘話裡話外的意思,她這個閨女倒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沒有幫孃家弟弟?
還有清俊跟清河,其實她跟爹心裡都打算讓她給幫忙娶媳婦吧。他們老兩口只惦記著謝青山!
怪不得她爹一開始要把她嫁到城裡給人家當後孃的時候她哭,清河跟清俊跟寡婦說親她哭。現在想想,謝青山結婚的時候,她好像笑的很開心。
剛剛說讓她跟著清河過,她第一想到的也是謝青山怎麼辦!
悲憤的情緒如暴風雨般洶湧而至,謝晚凝的臉由青轉白,她雙手攥緊,手指用力到發白。
謝母的聲音還沒有停止,她像是忘了自己在跟誰說話,只緊著把這麼多天壓抑在心頭的煩事都說出來。
謝晚凝猜,她不是胡言亂語,那些話就是說給她聽的。她娘以為她跟以前一樣,只要娘哭兩聲,說幾句不容易,她就不跟謝青山計較,就心疼爹孃的不容易,就願意貼補他們。
“娘!”
謝晚凝艱難地嚥下那股悲憤,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然而,無論她怎麼努力控制,眼眶中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湧出:“這是我最後再叫你一聲娘,你就當沒生過我吧!”
“那彩禮錢給了你們,就算是你們把我賣了,還給你們的生養恩。”
謝母的哭聲停了,她震驚又疑惑的看著謝晚凝,眼底裡充滿了失望:“晚凝!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娘這麼疼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你還有沒有良心?”
謝晚凝一臉的詫異,簡直不敢相信她聽到了什麼。
原來她孃的疼愛是有條件的,這些都是需要回報的。謝晚凝覺得自己有些冷,心裡也空洞洞的像是漏了風。
她記恨她爹偏心沈青山,所以她跟家裡撕破臉不跟謝青山往來,不回孃家。
可她心裡惦記娘啊,她還想跟清河商量著給她在旁邊蓋個小屋,每個月給她幾塊錢夠她花用。讓她過幾年鬆快日子。
原來人家心裡也是大兒子最重要。對閨女口頭上的好,是為了將來閨女能願意幫扶。
指甲陷進肉裡,嘴裡也有了鐵鏽味,謝晚凝咬著牙站起來,冷冰冰的對著謝母說道:“我就是沒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