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妖志》卷一百零三·命使之詛
傭兵都是些刀口舔血之輩,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以何種方式死在何處。因此,他在黑市上尋到了一條珍貴的詛,並將其植入自己體中。他曾經憑藉詛預知厄運的能力,躲開了三次致命的偷襲。若非面臨絕對危險的死境,詛是絕對不會有異動的,就連剛剛自己被探手劍偷襲時,詛也沒有任何反應,他也正是因此才敢還擊。而此時,探手劍明明剛被自己逼退,那麼這份危險究竟來自何處?是另一個競爭者嗎?還是更恐怖的魅將?猛地轉過身來,什麼也沒有。一時間,他除了恐懼之外,竟不知該做些什麼。
“悉悉索索”的金屬摩擦聲在頭頂響起,聲音雖低,但在他耳中無疑與喪鐘一般。
是上面!他頭都不敢抬,立刻伏下身體,向前竄出。但是太遲了,一根末段連著尖刃的細鐵索驟然落下,就像一道黑色的閃電一樣打在他的身上,瞬間將其身體貫穿。鮮血噴濺,體溫迅速從傷口處流逝。心跳的聲音,無比清晰。
一道略顯瘦小的身影從空中躍下,手中的鐵索就像一條在半空中飛騰的黑蛇。男人還在逃竄,鐵索被迅速拉直,沾滿鮮血的部分從傷口中抽出,直到鐵索末端尖刃的倒刺像錨一樣鉤住他的脊椎。逃竄的人影猛地滯住,劇痛的感覺刺入大腦,男人雙眼一黑,向後跌倒在地,接著又絕望地掙扎著撐起半個身體。頸後,一條紫黑色的小蟲從面板下破出,張開一對透明的小翅,飛入夜空中。
襲擊者右臂猛地掄起,一個抖擊重重地抽在男人背上,將其脊骨抽斷。碎骨伴隨著血肉飛濺,被鮮血染紅的鐵索從屍體斷裂的地方彈出,就像一條從血海中探出腦袋的妖龍。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鐵索在飛回的過程中,末端的尖刃精準地將那條詛斬成兩截。
另一邊,應雁書剛剛擋下射來的鋼珠,眼見著彌散開來的煙霧將狹窄的小巷完全遮掩住,也不知道自己的那個同行是否還在醞釀下一次襲擊。
突然,煙霧中寒光一閃,一條血紅的細鐵索直奔他眼目而來。鐵索末端是一小片三角形尖刃,和成年男子大大拇指一般大小,兩旁鋒銳的倒刺顯得格外陰厲。應雁書吃了一驚,卻也沒有慌亂,玉柳劍繞開尖刃,斬向鐵索前段的鏈身。鐵索屬於長兵,對上劍一類的短兵時有天生的優勢,除非近身,否則自己沒有任何機會。
如果將這襲來的鐵索比作蛇,尖刃是蛇頭,那他應雁書現在攻擊的地方就是七寸。如果一劍斬中,他便能將這鐵索纏在劍上,從而逼得對手放棄武器與自己近戰。
應雁書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劍刃與鐵索即將相接時,鐵索突然一抖,鏈頭就像活過來一樣揚起數寸,避開劍鋒,接著狠狠抽來。若不是應雁書練就了爍劍書,眼力與反應速度極快,捱上這一下怕是連半個手掌都要被斬掉。鐵索抽了個空,鐵釦相互碰撞摩擦,發出駭人的“咔咔”聲,接著順勢縮回煙霧之中。
這是軟鞭類武器常用的一種技法,抖打。有些善用軟鞭的武者會在鞭稍加綴一些刀刃或是錘頭的重器,如此施展出來的劈撩掃等技法破壞力更大。但這種加綴了重器的軟鞭只能劈砸,不能抖擊,因為較重的鞭頭很容易使得鞭身一抖即折。此類重頭軟鞭使用的鞭法被稱為傳統鞭法。而純粹的鞭法只求輕便,以抖打為主,轉折迅猛才更具爆發力。
應雁書剛剛見到鐵索鏈頭的尖刃時,便習慣性地以為對手使用的是傳統鞭法。但他忽略了一個細節,即雖然加綴了一柄尖刃,但因為鐵索本身較重的緣故,鏈頭的尖刃並沒有破壞鐵索整體重量的平衡,依舊能施展抖打的技法。不過,能如此輕巧地駕馭這種重量的軟鞭,對手恐怕不是單純的武者那麼簡單。
如果能選擇的話,應雁書最不願遭遇的便是用鞭子的對手。鞭子攜帶方便,尤其在以少敵多時能起到奇效,因此多被鏢師以及一些隱士高手當做防身之物,而傭兵圈則十分少見。一來,傭兵幹得多是黑活,軟鞭類武器雖然便於攜帶,但出手動靜太大,很難隱藏自己;二來,老練的傭兵從不冒險,很少讓自己陷入以一對多的險境,軟鞭類武器最大的優點無從發揮;三來,軟鞭類武器對地形的依賴性很大,並非什麼時候都能發揮其全部的威力,而傭兵在任務中面臨的風險太多,自然不願意使用這種穩定性極差的武器。但也正是因為傭兵很少使用鞭子,只要出現,都是一等一的狠角色。尤其是自己現在面對的這個傢伙,即便是在這種不適合軟鞭類武器作戰的狹窄區域,出手時也沒有絲毫猶豫。
對方鞭法十分十分精湛,輕鬆壓制住玉柳劍,就像用槍矛對付豺狗一樣,根本不用擔心獸牙會越過長棍威脅到自己。應雁書只得小心躲避,疲於招架。對方似乎也不急於迅速擊潰他,只是不斷地施展著抖擊,壓制並逼迫應雁書的走位。好幾次,應雁書剛想撤走,就有一式抖擊抽在耳後,將他又逼了回來。
看起來是個很有耐心與決心的對手啊,應雁書臉色無比凝重。
煙霧沒有持續多久,敵人的身影漸漸清晰,那是一個和一般成年男子相比有些瘦小的傢伙。應雁書望向他的臉,黃金瞳迅速凝實,眼中神采愈發明亮。原本昏暗的一切在他眼中都變得清晰起來,包括那人臉上的鬼面具。
魅將。
應雁書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在夕陵,還有什麼事情比遭遇魅將更糟糕嗎?
看來,那任務是個圈套啊,就是可憐了那個撞虎口裡的同行,他在心中苦笑道。
奇怪,我不就是個名氣稍大點的飛賊嗎?為什麼花那麼大心思在我身上?難道我也是自己撞在虎口上的?可是在真正的目標出現前,魅將也沒道理動手啊?
應雁書想了半天,也沒搞清楚到底是為什麼。無奈之下,他只得開始回憶自己那短暫魅將生涯中的同伴。伴隨著漫天鏈影,最終,一個最不願面對的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修。
靠!怎麼是這個傢伙?他已經是魅部上使了吧!真是,好大的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