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桑城,夕陵帝國首都。
與靖川古國充滿遲暮之氣的都城韶陽不同,弋桑是一處新興的繁華之地。雖然已是正亥時分,街市上依舊燈火相映,恍若白晝。
街市兩側,戶鋪之中,綾羅綢緞,琉璃燈盞,雕飾文玩,玲琅滿目。酒樓連街,歌笙不息。舞袖輕縵,醉有情人;藝技絕奇,驚四方客。尋常人家,支起幾張桌椅,挑上三盞紅燈,一碗紅油江雲面,飄香七里而不散。
“怕問兒往何處去,勸兒莫上渙鵟橋。江花肆舞暗香溢,喜欺風流少年情。
借問君往何處去,勸君莫上渙鵟橋。江花紛亂落如雨,易觸傷心遊子吟。
笑問客往何處去,勸客莫上渙鵟橋。江花同風漫空起,斷盡千古離人腸。”——渙鵟謠
渙鵟橋橫跨弋桑城內的渙鵟江,橋上彩燈相連。三三兩兩的年輕男女對著江景指指點點。幾個稚嫩的小腦袋從轎子的側簾下探出來,打量著府邸外的新奇世界。老翁將斗笠背在背後,收拾起魚竿魚簍,剛下了橋,又忍不住在橋下的棋局前停下腳步。
渙鵟江上,船如織梭。張燈結綵的遊船將整條江面映得通紅。高大的樓船邊,幾條烏蓬船隨性地蕩著。船尾晾著一盤青豆,旁邊溫著黃酒,鍋裡燉著一尾剛釣起的江魚。船首的漢子額間塗著一點紅砂,脖戴銀項圈,將魚叉放在一旁,褪去上衣躺在船舷邊,打量著星空,一隻手垂在水面,指尖掠過隨波漂流的落花。
一個異鄉人,倒提一杆十字刃鋼槍,肩上揹著一個破帆布背囊,踏過渙鵟橋,沿著繁華的封戭街,在弋桑人的注視中,帶著一衣血汙與風塵闖入弋桑。
一個蹴鞠從一旁飛來,砸在他的胸口。他停頓了一下,看看地上的蹴鞠,又看了看遠處衝他招手的少年,沒有理睬,繼續趕自己的路,只留下前來拾球的少年不解的目光。
格格不入。
突然,一陣號角聲從遠處傳來,一名揹著令旗的騎兵領著一隊步兵沿著封戭街賓士而過。與此同時,同樣的場景在弋桑另外七條主幹道上上演。騎兵背後的令旗上繡著一個醒目的“魅”字。
“什麼情況?又禁城了。”
“不管了,快回去吧。”
“你說,是不是因為那個提槍的,他一看就不像什麼好人。”
“拉倒吧,他算老幾。”
異鄉人面無表情地從隊伍旁經過,將行人的議論收在耳中,繼續向前走去。
身後的街道逐漸安靜下來,異鄉人始終沒有回過頭,一直來到高大的宮門前。士兵將他攔住。異鄉人將背囊卸下,拿在手中,向宮門上看去。
一個男人趴在城牆上,見異鄉人望來,便衝他揮了揮手。異鄉人揚了揚手中的布囊。一會後,宮門緩緩開啟,一個士兵將異鄉人引上城樓。
“將蹴鞠踢還給踢球的人可是基本禮貌。”之前的男人斜靠在城樓上,笑著對異鄉人說道。
男人披散著頭髮,身穿寬鬆的長衫。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淺淺的刻痕,依舊保留著年輕時的俊朗,刀削的面龐凸顯著成熟男人獨特的魅力。另有兩個男人站在他身後。一箇中年人身穿貼身輕甲,軍姿筆直;一人身穿肅殺的黑色緊身衣,頭戴黑色鬼面具,看不出相貌。
“我不會蹴鞠。”
“弋桑的孩子五六歲起就在街上蹴鞠玩,長大了多多少少也能來上幾腳,不會的人少啊。”
“人呢?”異鄉人環顧周圍,一邊和男人說著話,目光最終卻落在那個鬼麵人身上。那是整座城頭上,唯一能威脅到他的氣息。
“郜晨,去。”男人並不回頭。
“遵命。”穿輕甲的男人上前一拱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