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石碑底下,招呼眾人縱身跳過陽燧湧動的石槽,大夥暫時擺脫了身後窮追不捨的棺材蟲,心中稍稍安穩了一些,可走到牌樓前向盤古屍脈的深壑中一張,見裡面漆黑莫辨,寂靜詭異,又都有種“剛離虎『穴』,復入狼窩”的不祥之感。
么妹兒雖然膽大過人,但她這幾天所見所遇所見,盡是從死邊過的驚奇駭異之事,免不了有些六神無主,而且地仙把活人騙入墓中殉葬的傳說,在青溪鎮自古流傳,她望著壁上青石棧道,就象是一條條青蟒蜿蜒著鑽向洞窟深處,更是心裡發慌。
我只好給她吃點寬心丸,一邊熄掉火把,給戰術『射』燈更換最後的備用電池,一邊告訴她地仙封師古想出山度人的傳說,是非常不靠譜的,這人死了多年,屍體非僵即腐,最多是個木乃伊,哪裡成得了仙家?我這輩子走南闖北,進過不少古墓,從沒見到哪座陵墓裡有什麼屍仙;退一萬步說,封師古這老地主頭子就算真乍了屍想出山害人,它也絕不會得逞,我相信歷史和人民是肯定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么妹兒點了點頭,表示雖然緊張過度,但還能跟著隊伍走,胖子說:“你們儘可放心,我看要死也是孫九爺這個觀山封家的孝子賢孫先歸位,到時候也得拉上墓『穴』裡全夥的觀山太保給咱們墊背,不把他們這事給攪和黃了不算完。”
孫九爺無奈地搖了搖頭:“都到這時候了你們怎麼還顧著逞口舌之快?”他又對我說:“你也別撿大的吹了,是不是還留著一些火油準備焚燒墓中古屍?到時候可別看見滿室明器就捨不得動手,千萬不能猶豫手軟,墓中屍仙如果真的逃出棺材山,咱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我正想說“這事完全不用囑咐,我自然知道輕重緩急的利害關係”,卻忽聽頭頂上空的岩層裡發出一陣陣裂帛般的聲音。裂帛聲連綿不絕,震得人耳底都疼的。
眾人下意識地抬頭往上看,但一來地底暗無天日,二來半空腥紅『色』的霧氣瀰漫,根本看不到岩層中的情形,么妹兒奇道:“這山要塌了?”Sey楊說:“不是,棺材山是口沒蓋的石棺,好象是是埋在山殼裡的九死驚陵甲快要脫落下來了。”
雖然近千年來從沒有盜墓者遇到過“九死驚陵甲”,但對於此物的犀利之處卻也曾有耳聞,這種混合著青銅與血肉生長的地下植物,絕不是三五個人就能應付的,銅蝕血甲在岩層中掙扎蠕動的響聲,在我們耳中聽來,就如同是死神的咆哮,每聽到半空中有一陣裂帛聲發出,就恰似潑在自己身上一盆冷水,不由得心驚肉跳,寒意陡增。
我們擔心驚陵甲會隨時從濃霧中出現,不敢在屍形山的表面過多停留,匆匆把孫教授和么妹兒裹在中間,踏著嵌壁的石階向下走去。
欞星殿上方是兩壁相峙的一條深壑,十分狹窄陡峭,兩側古壁刀砍斧剁般齊整,在『射』燈的光束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地層中條條岩脈起伏,但離在近處觀看,泥土中也盡是參差凹凸之處,那些地方埋有許多形狀奇異的玉璧,玉『色』古老,有的殷紅,有的蒼鬱,都不是近代之物,大多都已殘破不全了,按照《觀山掘藏傳》裡的記載,這些玉器全是巫邪文化時期,埋藏在棺材山裡獻祭之物。
我想起先前在畫卷中看到的場面,那些殉葬者入墓時正是經由這條道路,在埋有玉器的牆壁裡,藏著許多幽靈般的鬼影,但身臨此境,卻並未見到《秉燭夜行圖》中描繪的情形,其餘的人肯定也有這個念頭,人人都覺背後冷嗖嗖的,好象在後頭有惡鬼悄然跟隨,不時都要回頭檢視,越向深處走,這種不安的感覺便越強烈,周遭陰森森的,黑暗中好似沒有什麼直接的威脅,但是能感覺到這寂靜中蘊藏著詭異的氣氛,好似已經進了龍潭虎『穴』,眾人不禁全身肌肉都微微發緊,身體處於一觸即發的戒備狀態。
Sey楊突然想起些什麼,她低聲對我說:“在那幅《秉燭夜行圖》中,所有的人都拿著燈籠火把,而且咱們也是點了火燭才得以見到隱藏在畫中的黑影,也許這是在暗示——在欞星殿前要憑藉火光才能見到一些平常看不見的東西。”
我的直覺也告訴我,在盤古脈的岩土層中,確實埋藏著某種“東西”,很可能就是畫卷中描繪的那些“幽靈”,由於不知道它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什麼,難以辨別吉凶,我們再繼續向深處行走的話,隨時都可能遭遇不測,經Sey楊這麼一說,我便打算點支蠟燭看個究竟。
反正點燈上亮子都是『摸』金校尉常做的舉動,既然置身在山腹之中,更沒什麼顧慮牽掛,我當下『摸』出半截蠟燭,就在手裡點了起來,用手掌攏住火苗,一邊放慢腳步踩著石階繼續往下走,一邊捧著蠟燭去照身邊的巖壁。
燭光照在壁上,將一塊塊殘缺的玉器映得沁『色』欲滴,比在戰術『射』燈慘亮的光束下看來,更加瑰麗神秘,胖子看得入眼,頓時貪心大起,忍不住伸手去『摸』,想要摳它幾塊下來當做“紀念品”。
孫九爺擔心胖子旁生枝節,怎奈先前已經苦勸過多次,結果均是被胖子強詞奪理的搪塞過去,這時只得換了種方式,伸手阻攔說:“這些作為祭品的玉器邪得很,王胖子你可別一時動了貪念,就『毛』手『毛』腳地『亂』動這些東西,要鬥私批修,要鬥私批修啊!”
胖子滿臉無辜地說:“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胖爺我鑿它幾塊下來回家認真研究研究,看看這些玉器究竟邪在哪裡,難道這也算得上是私心?”
孫九爺碰上胖子這號肉爛嘴不爛的人,即便真是有道理也絕難講通,我看此時孫九爺有意讓我出面強調強調“加強紀律『性』”的重要原則,便扭頭裝做沒看見,只顧著集中注意力去觀察燭光映照下的石壁,但並未發現有什麼異常。
我又向下行了幾步,卻聽身後爭執不休的胖子和孫九爺突然同時靜了下來,我同走在前邊的Sey楊、么妹兒三人趕緊停下腳步,回頭去看身後的情況,只見胖子和孫九爺都怔在當場,一動不動地盯著岩層觀看。
我拔足返回石階高處,往他們二人注目處看了一眼,原來胖子用工兵鏟敲砸嵌在牆內的玉璧,落鏟處土石掉落,使裡面的東西暴『露』了出來,浮土內都是整件的古玉,疊壓堆砌為牆,玉牆裡似乎有一個鬼影般的模糊輪廓,我舉著蠟燭湊近看時,那模模糊糊的鬼影驟然變得清晰起來,更令人吃驚的是它彷彿有形無質,竟然能夠在牆壁裡移動,燭光燈影的恍惚之際,那黑影忽地抬手挪足向前爬動,做勢要從牆壁中撲出,只覺一股陰風迎面吹至,我手中所捧的蠟燭火苗晃了兩晃,搖曳飄忽中眼看著就要熄滅。
我察覺到一陣陰風撲面而至,急忙用手攏住將要熄滅的燭火,燭光雖被遮住,但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依然亮著,光束一晃動之際,我和胖子、孫九爺都看的清清楚楚,就這一眼,看得人頭髮根“唰”地一下都豎了起來,周身十萬八千多個汗『毛』孔,無一不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