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喝的聲音如同滾滾悶雷,涼州州府之外,亮著的燈火也急急忙忙熄滅了去。
“阿彌陀佛,天色已晚,隨緣廟已不接香客,施主請回吧。”
不多時,無妄子終於又行在廟堂裡,雙手合十。
“老道你算了多年卦,不曉得你有沒有給自己算過什麼時候死?!”
白山聲音緩了下來,但依舊聽得出話語中的震怒之意,手裡的禪杖由於震顫而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響動。
“反正不是今天,方丈或許想問貧道為何助林先生解卦?”
無妄子的修為只有分神境,直面渡劫境的白山無疑是尋死,但他也絲毫不懼,反而甩了甩拂塵,一臉坦然,面色也緩和了很多。
“卦象一如棋局,只能卜算兇吉,不能卜算生死,大凶的卦象,也不是死棋,林先生以長生丹,換了他的長生,這陣法,不過是個蠻基礎的不知所蹤的傳送法門,是白山方丈你自己沒有把握住啊…”
“胡扯!”
白山身影飄下,袈裟的長袖在風裡作響,禪杖一揮,念珠重新飛躍而起,“本方丈要解此陣不過信手拈來,又是拿來的狐妖幻術,定是你這妖僧老道從中作梗!”
無妄子倒退兩步輕巧避開飛來的念珠,“方丈便是在這殺了貧僧也於事無補,不妨好好想想如何自保吧…”
“妖僧你什麼意思?!”
白山收了念珠,也不是真想殺了他,畢竟隨緣廟在涼州也算是有名氣,方才自己失言暴喝之後,若是第二天隨緣廟覆滅了,那勢必會影響自家的名聲,如今已是失手,無能狂怒也於事無補。
“護心鏡已碎,值鏡的主人當然會知道,以裴宗主之能,方丈先後想殺她宗先生雖未得手,但她極度護短…”
無妄子隨意聳肩,拂塵一抖一抖的,“林先生身上的棋局太大太亂,不是你我凡人能卜算的了…至於狐妖…”
“那便是林先生的機緣,貧僧以為方丈應該明白,算卦者無論如何也不能動卦象…原來如此,怪不得是兩聲‘狐狸’!”
無妄子唸叨著,忽然又一拍手,瘋瘋癲癲地大笑:
“我的卜算沒錯!我的卜算沒錯!”
白山方丈頭皮發麻,只是隨意冷呵一聲,遁光而去,留下依舊瘋癲的無妄子,他指著夜空中的如雨般不斷劃過的群星,繼續大笑:
“落雨了!落雨了!”
————
某州的祖山之巔,星月交匯,灑落在那一枚端坐如同羊脂美玉一般的嬌軀之上,充盈的天地靈氣如同入海般鑽入她的體內,而後又是戛然而止。
裴如是閉著雙眸,問道的心境很是難得,但她心緒中似乎還有什麼放不下似的,閉關這麼久,卻依舊沒有徹底沉入內府,此地是執柳宗總舵,亦是祖山。
是天下最適合問道渡劫的地域之一,但天劫依舊未來,分明站在巔峰這麼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能摸到洞虛境的門板,卻心懷芥蒂,似乎有積鬱未除似的。
“不見豁達的心境,是本座…近年來手上的血汙染少了麼?”
裴如是動也未動,心中喃喃發問,體內氣海翻湧,卻根本填不滿似的,按說早就該達到了渡劫該有的氣量,但…卻還是不足…
怎麼會?
是本座有哪裡有個待彌補的漏洞?
裴如是紅唇輕抿,正欲繼續沉下念想,忽感心口一抽,“鐺——”的碎裂聲在她腦海中炸響,她猛然驚醒。
“護心鏡…?!”
裴如是極端清冷的眸光中有無盡殺意一閃而過,她即刻起身,“去拿朝代!”
“宗主大人…可有煩心事?”
“啟稟宗主,此地是祖山,若是宗主不行以禮數告退,恐怕過世的祖仙在天之靈會…”
山腳在陪侍的成群侍女立刻花容失色,誰能料想這裡隨便拉一人出去都是能隨手剿滅一個宗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妖女?
“滾。”
裴如是冷冷甩出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一個字,而後她瞬間化作一縷妖冶的遁光,斬開夜空,向北而去,於此同時,天間無數的星辰如雨般墜落。
(明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