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沙盤中央,離著海岸三四百里地的興化府城了。錢廣來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這裡乃是福建中部的重鎮,物產也算豐富,多年來一直沒有遭遇過倭寇的搶劫,算是內地了,而且此處守備空虛,現在的春耕時節,福建一帶的不少衛所兵都暫時解散回家播種了,興化府城的守兵只有幾百,面對倭寇的長驅直入,不堪一擊啊。”
歐陽可微微一笑:“胖子,既然如此,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倭寇都不去打這興化府城的主意呢?”
錢廣來嘆了口氣:“主要還是託了少林寺莆田分寺的威名啊,以前倭寇小股上岸的時候,也曾經深入過福建的內地,結果南少林的武僧們組成僧兵,四處搜尋和打擊倭寇,零散的幾十上百人一股的倭寇,其中高手也不會太多,也就十來個真正的倭人,而可稱劍豪的更是屈指可數,自然比不過武功高強的少林武僧們,若不是嚴氏父子勾結倭寇,對少林武僧和自發抗倭的江湖義士們多方打壓,只怕光靠武僧和江湖人士,就能把倭寇給消滅了。”
“少林武僧幾次消滅倭寇,都沒有得到應有的獎賞,反而被嚴世藩說是他們聚眾鬧事,不僅不對死傷的僧兵加以撫卹,還奪了南少林的一些免稅田地,其他一些江湖義士,更是被嚴黨打成江洋大盜,還要繪圖通緝,逼得一些人只能拋妻棄子,遠走天涯。”
不憂和尚恨恨地罵道:“嚴世藩這個狗賊,真是禍國殃民,罪惡滔天。”
李滄行冷笑道:“嚴世藩是用這種辦法來保護一直跟他有見不得人交易的倭寇,不過南少林的武僧雖然被傷透了心,不再組織僧兵主動平倭,可是這威名卻震懾得倭寇不敢接近莆田的興化府一帶,讓他們再也不敢打起深入福建內地的主意,以前陳思盼在福建沿海稱霸的時候,也是根本不敢深入到興化府城一帶,可是這回不一樣,毛海峰丟掉了他的藏寶,又要養活這麼一大堆倭寇,沒錢可不行,就跟當年汪直招安後的情況差不多,他也不可能走招安的路子,所以唯一的選擇,就是鋌而走險,攻擊興化府了。”
錢廣來點了點頭:“這看起來確實是他唯一的選擇,滄行,可是興化府畢竟離海岸有幾百裡地,孤軍深入,也是兵家大忌,毛海峰就不能搶幾個離得近一點的縣城,然後再回去嗎?興化那裡是在閩中,泉州港的俞將軍水師戰艦想要過來閩中海岸的話,一天的功夫都不用,他就不怕給抄了後路?”
李滄行堅定地搖了搖頭:“光幾個小縣城是喂不飽毛海峰的,只有象興化府這樣幾十年沒遭過兵災的地方,才能搶一次管他的幾萬手下吃上幾年。而且現在他找上了吳平,我更能肯定,他一定會走這條路了,吳平出身廣東海賊,對於廣東的情況非常瞭解,萬一那毛海峰給斷了後路,也可以從福建取道廣東的潮汕一帶,從那裡溜走。內地的衛所兵非常虛弱,福建和廣東向來沒有精銳的部隊,只怕也沒有人能擋住住這幾萬倭寇。”
柳生雄霸勾了勾嘴角,刀疤經過的那隻眼睛眨了眨:“那麼,我們作何應對,現在就要去聯絡台州的戚繼光將軍,讓他秘密入閩嗎?”
李滄行哈哈一笑:“不用,戚家軍早已經秘密集結在泉州一帶了,只要倭寇大規模上岸的訊息一傳出,那一定會跟蹤追擊,在興化府一帶與倭寇決戰的。”
眾人各個臉色一變,相互顧盼,顯然這個訊息讓他們吃驚不小,裴文淵沉聲問道:“滄行,戚家軍不是因為分配橫嶼戰利品的時候和我們鬧得不愉快,已經回浙江了嗎,現在一半的人在臺州駐守,另一半的人隨戚繼光回義烏召兵了,什麼時候來的福建?”
李滄行微微一笑:“這是我和戚將軍早在橫嶼島上就商量好的事情,那個分配戰利品也不過是我和戚將軍故意演出的一場戲罷了,就是要迷惑倭寇,讓他們以為我和戚將軍起了矛盾,不再齊心。戚家軍回到台州後,就和當地胡宗憲早已經準備好的浙江守軍秘密換防,讓那些守軍穿上了戚家軍的衣服,打起戚家軍的棋號回義烏招兵,而戚將軍的一個親信則易容成戚將軍的模樣帶隊回義烏,反正是招兵而不是作戰,自然不會給人看出破綻。”
“至於戚將軍本人,則帶著四千多最精銳的戰士,化裝成商販,秘密地多批次從寧波港南下,坐的是俞大猷的戰船所改扮的商船,而這些人也化妝成商賈的夥計與護衛,倭寇新敗,顧不得象以前那樣攔截海上,所以這些船隻的通行都非常順利,即使有幾條給倭寇找上的船,也都象普通商船那樣交些買路錢就走掉了,所以一個多月的時間下來,戚家軍的主力已經轉移到了泉州一帶,台州那裡有副將陳大成,吳惟忠率領的兩千軍士,這兩天也會秘密開拔南下。”
眾人聽到這裡,都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柳生雄霸早知道天狼的這些謀劃,倒也不太意外,開口道:“那我們不投入戰鬥,而是去南少林參加什麼伏魔盟的大會,會不會誤了正事呢?”
李滄行搖了搖頭:“不會的,這場大會對我們很重要,也是這次滅倭的核心一戰,首先我們必須要和伏魔盟四派打好交道,消滅倭寇之後,我們是否能在福建立足,全看這次的見面,實不相瞞,這些天來,我是讓柳生在這裡戴了我的面具行事,我自己則去了一趟巫山,救下了屈綵鳳,並且和華山,峨眉二派都建立了聯絡,現在展慕白和林瑤仙已經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天狼這個代號,已經用不了多久了,我準備這次的南少林大會上,就把我的身份向世人正式公開,以後我們黑龍會,也正式出現於江湖。”
除了柳生雄霸外,眾人都臉色大變,裴文淵長嘆一聲:“難怪這些天覺得你總有些不對勁的地方,而柳生又不知去向,原來你是扔下我們這些人去了巫山啊。”
李滄行臉上現出了一絲歉意,向眾人拱手道:“此事瞞著各位兄弟,還請見諒,主要是我想救屈綵鳳的時候,不希望眾位兄弟出頭,一旦黑龍會在巫山與伏魔盟各派結下了樑子,會打亂了整個計劃。而大家都是義薄雲天之人,必不會看著我一個人到巫山冒險,所以肯定也會一路相隨的,思前想後,只有使出這個辦法,暫時欺瞞各位兄弟,滄行向各位賠罪了。”
錢廣來哈哈一笑:“怪不得在武當的時候,那展慕白和林瑤仙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原來是已經在巫山跟你打過交道了呀,你怎麼還把真面目向他們展示了?有這個必要嗎?在大漠的時候你可是說想繼續隱瞞身份的。”
李滄行堅定地點了點頭:“非如此不可,不然我無法說服展慕白和林瑤仙相信我,屈姑娘這回畢竟是加入了魔教,如果我不以誠相待的話,這些伏魔盟的人還會以為我們黑龍會和魔教有所勾結呢。至於天狼的身份,我之所以這些年來一直戴著這副面具,以天狼的身份行走於世,說白了並不是因為陸炳的命令,而是我無法想象如何變回李滄行的面目,去面對那個讓我愛得神魂顛倒,又傷我傷得刻骨銘心的小師妹。”
眾人聽到這裡,全都默然不語,只有鐵震天對李滄行往昔的事情不甚了了,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疑道:“小師妹?那個叫鳳舞的女娃兒是你的小師妹?”
李滄行搖了搖頭,正色道:“老鐵,不是的,我認識你的時候,已經是錦衣衛天狼了,但我在加入錦衣衛之前,乃是武當弟子李滄行,你應該也聽說過。”
鐵震天恍然大悟:“噢,我說你剛才說自己是李滄行,我聽得怎麼這麼耳熟呢,原來你就是十幾年前那個大大有名的武當弟子,徒手格斃向天行老魔頭的李滄行呀,後來聽說你犯了戒給逐出武當,很多門派都在找你呢,在江湖上呆了幾個門派後就消失不見,原來是進了錦衣衛呀。”
錢廣來笑道:“滄行當年先是去了文淵的黃山三清觀,又到西域救了歐陽,然後去了峨眉查出了陸炳的臥底,最後才來的我丐幫認識我老錢,然後在江南碰到了柳生,這一圈可以說是傳奇經歷呢,編成說書段子,那可是三天三夜也講不完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