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憲笑而不語,徐文長則帶著天狼走出了大帳,隨著二人的腳步聲消失於百步之外,胡宗憲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凝固,對外面沉聲喝道:“來人,拿我的名貼,請城內的布政使鄭大人,按察使何大人明天來大營一趟!”
天狼離開了胡宗憲的營帳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停下了腳步,一邊的徐文長藉著火光仔細地看了看天狼的臉,搖了搖頭:“想不到世間還真有這種能改變人容貌的辦法,若非親眼所見,徐某實難相信。只是天狼兄既然有千變萬化之能,下次相見,我們又如何能確認你的身份呢?”
天狼微微一笑:“今天的聲音是我的本聲,另外我的身上有錦衣衛副總指揮的金牌,人在牌在,只要我取出這個,那就能確認我的身份。”
徐文長跟著笑了起來:“那天狼兄不知是否方便讓徐某一睹廬山真面目呢?這樣下次再見,只要你露出真容,不就用不著那麼麻煩了嗎?”
天狼擺了擺手:“還是算了,江湖上有不少人都會這易容術,比如和我一起來的鳳舞姑娘,就是此中高手,其他各派也不乏這樣的人,至於嗓音,可以透過變聲丸來改變,所以還是認我這塊金牌的好。這樣吧,這次在浙江,如果沒有緊急情況,我也就不易容了,一直以這副面具示人,如何?”
徐文長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只是天狼兄這副商人模樣顯示不出你的英雄本色啊,徐某可是真想見到你的模樣呢。”
天狼嘆了口氣:“徐先生,不瞞你說,當年在下闖蕩江湖,出於隱瞞自己身份的需要,也一直是以假面示人,如果在下的真正面目暴露於天下,那會引起武林中的軒然大波,到時候會把正邪雙方一波波的人不停地吸引到東南一帶,只怕對抗倭大局也不利,陸炳就是知道我的苦衷,才讓我一直戴著面具行事,並非天狼不想和徐兄坦誠相見。不過徐兄,我答應你,在方便的時候,我一定會取下面具,與你一直把酒言歡的。”
徐文長的眉頭舒展了開來,笑道:“我就知道天狼兄一定是有自己的難言之隱,第一次見到你,就感覺到你是一個有許多故事的人。好吧,以後你我坦誠相見之時,一定要痛快喝上三天三夜,徐某可是很有興趣聽你的往事。”
二人這樣一路談笑著走到了中軍的營門外,徐文長停下了腳步,拿出了一塊寫著“胡”字的腰牌:“天狼兄,你把這個帶上,在我大營中當可出入自如,徐某還有軍務在身,你剛才也聽到了,明天廣西的狼土兵要來,我還得回去給他們提供後勤糧草呢。眼下新兵未練成,這一兩年內的陸戰主力,就得靠他們了。”
天狼對狼土兵的事情知之不多,皺了皺眉頭,問道:“這些兵靠得住嗎?”
徐文長笑了笑:“狼土兵是廣西的侗人,徭人土司的私兵,戰鬥力很兇悍,就是軍紀不太好,喜歡搶劫百姓,現在我大明衛所軍不能戰,新軍又一時不能指望,只能暫時先靠他們頂一頂了,這些人的軍餉要比普通計程車兵高不少,如果供應不足又有可能在這裡搶劫百姓,所以徐某今天還得籌劃一個通宵,伺候好這幫大爺才行。”
天狼無奈地搖了搖頭:“真是辛苦徐先生了。那在下就不多叨擾了,你先忙,我這就去鳳舞那裡,入營之後戚將軍派人把她送到醫師帳那裡了。”
徐文長點頭道:“放心吧,明天那些狼土兵的接待任務一結束,我就去看鳳舞,軍營裡畢竟人多眼雜,她一個女子呆在這裡是不太合適,只要傷勢稍好一點,我就把她轉到城中胡部堂的總督衙門去。你放心吧。”
天狼的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之色,低聲道:“那就謝謝徐先生了,剛才跟胡部堂我沒說,這裡跟你透露一下,你心中有數就行,千萬別告訴胡部堂,這鳳舞是陸總指揮多年訓練出來的殺手,視若珍寶,這次來杭州也有監視我的職責,你最好讓她多養一陣子,別讓她到處亂跑,要不然我做什麼都不得自由了。”
徐文長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怎麼,陸炳還派人監視你?”
天狼嘆了口氣:“陸總指揮是不會信任任何人的,除了這個鳳舞是他從小一手養大,對他死心踏地,又是女人,這才信任外,對其他人都是要加以監控的,尤其是我,半路出家進的錦衣衛,跟他又多有意見不合,上次去山西時就讓鳳舞一直盯著我,這回又來,咳,也不瞞你,其實鳳舞是我失手誤傷的,所以我才不敢去錦衣衛的杭州分部啊。”
徐文長吃了一驚,突然又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天狼兄,是不是這鳳舞姑娘對你心有所屬呢?”
天狼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慌亂,轉而恢復了鎮定,笑道:“徐先生何出此言?”
徐文長哈哈一笑:“這很簡單啊,如果鳳舞姑娘不喜歡你,給你傷成這樣了,為什麼還肯乖乖地任由你擺佈呢?如果換了是我的話,命都差點沒了,肯定是先回錦衣衛的分部,找陸炳告狀吧。”
天狼嘆了口氣:“讓你猜對了,這丫頭現在是粘上我啦,我去哪裡就陰魂不散的跟來,陸炳也正好利用這點讓她來監視我,我不能傷她,又沒法趕她走,這次跟著戚將軍練兵,回來後還有去雙嶼送信之事,都不想讓她看到,所以還請徐先生務必要幫這個忙。”
徐文長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天狼兄但請放心,事關軍機大事,我們也不會讓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一個錦衣衛知道的。如果鳳舞姑娘問起你的下落,我們只說你跟著戚將軍出去招募新兵了,過一陣回來,可好?”
天狼點了點頭,然後和徐文長心照不宣地拱手行禮作別,出了中軍大營後,他拐到了戚繼光所部的左營之中,只見這裡軍紀嚴肅,營中的一頂頂帳蓬都是錯落有序,暗合兵法,天狼看過一些當年宋武帝劉裕留下的兵書,上面對行營紮寨之事也有詳細的描述,而戚繼光的布營,比起古之名將,也是各有千秋,天狼看得連連點頭,暗歎戚繼光真是難得的良將,只要手下有當年劉裕的北府兵那樣的精兵銳卒,南平倭寇,北擊蒙古,也不是太難的事情啊。
天狼一路想著,一路在營中走動,路過幾隊巡邏計程車兵,都需要出示胡宗憲的腰牌方能透過,這更讓他歎服戚繼光的治軍嚴整,只是這些守紀律,會紮營的紹興兵,上了戰場後卻缺乏與敵軍血戰的勇氣,這種骨髓中的性格,是身為名將的戚繼光也無法克服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