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屏息盯著陳皇后,呼嘯而過的夜風中,夾帶著此起彼伏的咚咚直響的心跳聲和急促粗重的呼吸聲。
永乾宮內,永顯帝坐在寶座上垂目看著地上跪著的唐夫人婆媳、安遠侯夫婦,面沉如水,波瀾不驚。
“嘣!”一聲清脆細響從鳳攆傳出,打破了靜如魔咒般的死寂。
陳皇后透過小小的視窗居高臨下的俯視趴伏在軟榻上的女子,任憑寒風嗚咽著刮過臉皮帶來冰冷的刺痛,一雙深不見底的鳳眸動也不動一下的注視著她。平放在膝蓋上的右掌緩緩鬆開,拇指輕彈,一截圓潤的指甲蓋從小手指上斷開,悄無聲息的落在鳳攆內鋪就的長毛地毯上。
“娘娘,背上可是很疼?”婧霜弓著身子問于丹青,右手搭上她後背,不動聲色的往下一壓。
“唔。”于丹青皺眉悶哼,偏頭看她,眉心一動,問道,“你怎麼知道?”
“奴婢好像聽到指甲斷裂的聲音了,以為是您疼得受不了了。”婧霜清清涼涼的認真說著,掃了眼于丹青的雙手,略微吃驚的問道,“娘娘,您的指甲完好無損,那剛剛是誰的指甲斷了?”
于丹青面色古怪的悶咳兩聲,多看了這姑娘兩眼,一本正經道,“不知道。總共這麼幾個人,你挨著看看便知。”
“是,多謝娘娘提點。”婧霜應道,視線果真在眾人手上穿梭。
僑姑姑偷偷瞧了一眼陳皇后,登時被她臉上的陰霾震住。
這樣的表情,有多久沒在娘娘臉上出現過了?五年?十年?還是十五年?她也記不得了,總之,很久很久。
吞嚥了一下,竭力壓住內心的驚駭,沉聲喝道,“大膽奴才!永乾宮前,娘娘面前,豈容爾等放肆喧譁!”
“僑姑姑許是聽岔了,本宮和這丫頭的說話聲,遠不及您。”于丹青淺笑盈盈的望著她。
僑姑姑動了動嘴,正要開口,卻聽旁邊有輕微聲響,一看,鳳攆簾幕已經落下,再也不見陳皇后的表情。
“進吧,別讓皇上久等了。”
鳳攆裡傳來陳皇后優雅淡漠的聲音。
僑姑姑抿緊嘴斜睨了眼于丹青,暗籲一口氣,應聲,走上石階,跟守在殿門外的小全子輕聲交涉。
“娘娘,冒犯了。”婧霜垂目看著于丹青,用唇語無聲說道。
于丹青唇角微彎,朝她豎了下右手拇指。
手剛放下,便見小全子快步走下臺階,來到鳳攆旁點頭哈腰的說道,“皇后娘娘請進。”
鳳攆平穩落地,僑姑姑扶著陳皇后出了轎門,二人拾級而上,步履沉穩,身姿雍容,九尾鳳袍在橘紅宮燈下顯得越發華貴奪目。
于丹青半眯著眼看著鳳袍後背上的金絲鳳尾,黑濯石般的眸子漾起星星點點的光芒。大殿門前,那金鳳突然轉身,鳳尾、鳳身,漸漸劃過眼前,最後停在於丹青眼裡的是那倨傲高貴的鳳頭,于丹青唇角揚起的弧度愈大,眼裡冷意更甚,順著鳳眼看上去,對上陳皇后的眸子,恭聲道,“母后,兒臣這就隨您進殿查驗。”
陳皇后冷冷一笑,淡淡道,“還愣著做什麼,抬你們娘娘上來。”
婧霜指揮侍衛把于丹青抬上石階,殿門正好推開,陳皇后抬腳跨進門檻,僑姑姑一伸臂擋在軟榻前,恭敬的側身弓著,溫聲道,“北境王妃,這裡是永乾宮。”
于丹青好笑的抬眸瞅她,“本宮自然知道。只是不知,僑姑姑此言何意?”
僑姑姑道,“請娘娘下榻。這是最基本的禮儀,否則,便是藐視吾皇。”
于丹青笑道,“多謝僑姑姑提醒。本宮對父皇一向千尊萬敬,不過,今日來此,便是因為身體原因前來求助,實在無法下榻行走。天下皆知,父皇關愛子孫,澤陂萬民,父皇知道本宮傷得如此嚴重,興許也會網開一面。”
“皇上寬厚仁慈,可這並不等同於容許他人無視天威,觸犯天顏。”僑姑姑說得義正言辭,語氣已然帶了幾分凌厲。
于丹青點點頭,“僑姑姑所言極是,寬厚仁慈,絕非等同於任人欺辱凌虐,甚至謀害。不過,父皇素來愛民如子,重視人命,不跟某些人似的,頂著仁善虛名,實則草菅人命,惡意殺戮,一旦面具被人戳穿,勢必怨聲載道,重則,動搖國之根本。”
“你——”僑姑姑瞠目結舌的瞪著于丹青,萬萬沒料到,這個一貫鋒芒內斂的女子,今日會如此咄咄逼人。
“我只說父皇興許也會網開一面,可不敢如姑姑一般,如此篤定父皇會降罪於我。父皇聖意,豈是吾等能夠隨意揣度。”于丹青皮笑肉不笑的從她臉上收回視線,朝婧霜伸臂,“婧霜,扶我起來,父皇面前,切莫失禮。”
“娘娘?”婧霜皺眉低喊。
僑姑姑眯眼盯著她,眼底滿是幸災樂禍。
于丹青的傷有多重,她當然知曉,婧霜丫頭在她背上壓了一下,究竟幹了何事,她也知道。說真的,她還真不信,于丹青能站起來,進殿行禮。
話說得這麼滿,皇上降罪起來,只會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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