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是一代英傑不假,但是也架不住杜英的這些思想完全是跨時代的產物,所以一時間也難免雲裡霧裡、摸不到頭腦。
杜英也不著急,索性就一點點的為王猛解釋,甚至還摸出來一張基本不符合真實情況、只有大致方位還算準確的輿圖點點畫畫,為王猛說明自己的一步步構想。
“高句麗是留不得的,此為東部邊陲也,海東屏藩,當然在此之前還要徹底拿下整個遼東······”
“西域是要全部吃下來的,繼續向西,先探明情況,蔥嶺不好翻越,這件事餘打算交給桓衝放手去做······”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交談到了深夜。
這些想法,王猛恍惚之間記得,多年以前,漫天飛雪的華山之中,杜英好像曾經發酒瘋一樣在一片蒼白的雪地之中一邊勾勒輿圖,一邊大笑著對自己說出來。
屈指一算,那大概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那個時候躲在屋簷下的王猛,對於師弟的瘋癲,又好氣又好笑,很想進屋烤火,但是又擔心這傢伙摔倒在哪裡,只能無奈聽著。
而此時此刻,許昌城的燭火下,王猛也突然意識到,在那場大雪裡,他認為瘋癲的是師弟,但是或許······師弟並沒有瘋癲,只是因為自己無知。
天色已深,王猛看著勾勒了無數筆墨的輿圖,長談一聲:
“此可為一代之功也?”
杜英回答:
“一代不可為則兩代, 兩代不可為則三代。華夏上下,最不缺的就是這樣的代代為繼、生生不息之精神。”
“愚公移山?”王猛笑問。
“是啊,這就是愚公移山。”杜英卻鄭重的回答,“而我們就來揮動第一下鋤頭。”
杜英說的認真,王猛也收起來笑容,頷首說道:
“願此為千秋功業。”
杜英起身,走到堂前,看著皎潔的月色倒映在庭院中,他靜靜看了一會兒,彷彿真的在聆聽古往今來的聖賢達者透過這亙古不變的月光傳遞來的回答,良久之後才似回答王猛的祝願: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同時在心底,杜英也忍不住感慨,又是控扼小國,又是建立據點掠奪資源,這和開發殖民地又有什麼區別?
列強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