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這麼一說,蘇青鸞心中的狐疑也逐漸升了起來,她之前有勘過那小孩的屍首,心中總覺得有哪裡不對,於是她轉過頭湊近了蕭九的邊上,與他小聲的說了兩句。
蕭九目光戒備的看了一眼站在門前的開元,但見他斯文儒雅侃侃而談,並不像是會出什麼事情的樣子,再說就算真做出什麼事,他未必打得過蘇青鸞,於是蕭九放心往妓樓後院走去。
蘇青鸞回想起顏秋水那個孩兒的屍體,想叫蕭九前去確認,開元卻在此時開口了,“我是來找你的。”他看向蘇青鸞時,隔著面具的眼中有些炙熱,“姑娘醫術高明,破案手段又尤為精湛,如今國公府牽扯如此之多,還望姑娘出以援手,同回國公府幫我一忙。”
說著,他雙手張開劃了一圈,最後雙掌交疊橫於身前,鄭重的行了一個禮。
蘇青鸞這倒好笑了,她雙手環於胸前,臉上笑意帶著輕佻,彷彿是一個尋常逛青樓的輕浮男兒般的語氣,“小公子說得實在輕巧,本人不學無術裝神弄鬼,實在沒幾兩可登大雅之堂的本事,再說了……”
“我憑什麼幫你?”
聞言,開元伸出手摸著自己的鼻子,顯示出了幾分尷尬,卻又用笑去淡化了這一點,他再抬起頭來,目光之中是有絕大的自信,“你不想找到你那個童子了嗎?”
此言一出,蘇青鸞當場色變。
心中的激瀾反覆了許久,蘇青鸞才勉強將這感覺壓下,哪怕她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抽身,以雲城為重,絕不沾染閒事了,但現在看來,事關小藥的下落,她不想沾染也不行了。
蘇青鸞必須確認一件事,“小藥,還好嗎?”
開元彷彿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於是回答:“還活著。”
如此,蘇青鸞才鬆了一口氣。
但,就開元說的此案卻是連蘇青鸞也沒有多大把握,先是義莊六具無名屍體,後又是青樓與國公府的案子,蘇青鸞委實不知道這兩樁案子究竟有無牽連,於是,她問道:“你想要我查哪一樁?”
開元笑容依舊,聲音清亮,“難道不一樣嗎?”
蘇青鸞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愣了一愣之後,硬著頭皮接了下來,“如此,甚好。”
開元滿意的一笑,讓了讓身,做出“請”的姿態,可蘇青鸞有些猶豫的往後頭看了看,開元知道她想等蕭九,於是說:“我們先行,他會回來的。”
他似乎就是有這般自信。
蘇青鸞略微沉吟,開元說得倒也沒錯,於是便踏出腳步去,與開元並肩而行。
夜色如水,帶著春寒絲絲料峭,遠山有月微微升起,將二人身影斜斜的拖出了些許長度。
若不是此時多樁人命,若不是開元知道小藥的下落,蘇青鸞倒也是有興致對這個神秘侍讀一探究竟的。
兩人在路過南安街那家破屋的時候,蘇青鸞的腳步竟是和開元同時停了下來,蘇青鸞目光有些擔憂的看了那漆黑的破屋一眼,她說:“今天,在這屋子前面一個斷指少年被璽國公接走了,留下了一個叫做么妹兒的,我回來竟也找不到,不知去了何處。”
她說著側頭看向開元,開元看向這破屋的時候,目光竟多了許多悲慼的神色,他答道:“她死了。”
“什麼?”蘇青鸞這下是再震驚不過了。
開元低頭悲哀的笑了起來,“身如螻蟻,命如草芥,死了……誰又知道呢!”
他沒有再開口,但是蘇青鸞卻能從他低著頭的身影中看到他抽泣的雙肩,低低的嗚咽從他的喉嚨底處傳來,彷彿悲傷到了極點,竟是沒有半點眼淚流出來,他再抬起頭起來的時候,對著蘇青鸞催促,“走吧!”
二人繼續提步往前走。
南安街太暗,不似身後繁華,二人的身影漸漸的淹沒在漆黑之中,但見兩人身影最後被吞沒的一刻,傳來蘇青鸞和開元之間的交談。
“你的未婚妻,疊翠……”
“她死了!”
語氣夾著平靜與悲哀,這種淡如水似的語氣,就像是和在說么妹兒這種毫無相關的人的死訊時一樣。
這不免讓沒入黑暗中的蘇青鸞,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直到再也不見他們兩人的身影。
只見身後長街通明,就連牡丹樓中亮著的燈也被風一吹,晃動著光亮,明明滅滅之間,終究是黯了下去。
牡丹樓的後院,蕭九照著蘇青鸞的吩咐推開了顏秋水藏孩子的那個閣樓小庫房,漆黑一片在房門被推開的時候,月色悄然潛入,拉開長長的一道亮光,正好照著前頭的那個大水缸。
只是,這水缸前面卻空空入夜,只剩下水缸邊上丟棄的那塊包裹嬰兒的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