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月影籠罩著特特馬蹄,蹤影疾馳出城門的那一刻,廝殺過後的城門口一地的屍體,往前數里地,尚且有傷勢嚴重的百姓在那啼哭。
蕭九帶著暗衛出城去,駿馬掠身而過的,在那死人堆中,尚且不知道有誰家兒郎還活著,在那不斷的翻找著自己親人。
“死了的人有那麼重要嗎?”
蘇青鸞我的這句話再度縈繞在耳邊,風聲清冷從耳邊呼嘯而過,卻止不住蕭九內心翻滾,連同君無雙的話也一併翻滾了上來。
“我還以為你與蕭定山不同,他為了權位不擇手段,你為了報仇不惜百姓,你們罔顧了生民立命,你們有什麼不同?”
蕭九策著馬,在內心如同被滾油澆燙過了之後的灼痛感催使下,他忽然收緊了韁繩,“籲”的一聲之後高喊了出來,“停!”
前方暗衛聞聲而止,皆都詫異的回過頭來看蕭九。
蕭九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讓這夜風的清涼透徹自己。最後他睜開眼的時候,道:“回城!”此言一落,蕭九心中戴著的那把沉重的枷鎖忽然就像是卸開了似的。
他再沒有顧慮,調轉馬頭便朝雲城方向重新奔騰了回去,唯獨歌盡依舊坐在馬上遙遙望著蕭九帶著人往回趕的蹤影,不發一言。
歌盡低垂了一下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的劍,他也在猶豫,片刻之後他繼續衝馬向前,這輩子總有人為生民立命,也總該有人為自己而活。
不,他也不是為自己而活,他為將軍而活。
歌盡“駕”的聲重在夜間被淹沒了去,與後方趕往雲城的風風火火不同,他這一路註定孤獨。只能獨自一人催著馬繼續趕往北坡去。
他這輩子從北坡出來,就該回到這裡。
另一頭,蕭九帶著人趁著夜色趕回雲城中,這一路帶著風與火,歸來亦如是。
君無雙叫上司理院的衙役幫忙,抬水的,救人的……仍舊難以平復這燃燒的烈火,在這熊熊火勢中,那道瘦弱纖細的身影成了其中之一。
汗與水在烈焰炙烤下,頭上亂髮一動便沾上了臉頰,蘇青鸞乾脆將那縷秀髮一牽往前咬在了嘴裡,與這大火搶著速度。
不遠處,鐵蹄聲催來彷彿像是在夢中一樣,當阿九帶著人趕到此處的時候,蘇青鸞便是這般模樣,竟也驚愕得微微鬆了口。墨髮垂落下去,沾在頰邊頸間,於這一刻……她衝著折返而來的蕭九笑了。
終究,她的阿九回來了。
雲城之中生死一瞬,在這大火與病情之中搶救著,從月升到月落。
……
歌盡追趕上黎橦的時候,正巧在北坡上頭,那裡正經歷了另一場廝殺,遠遠的歌盡駐馬在坡下的時候,便見到那些行屍僵硬的身體迎上那些士兵的刀劍。
在亂兵之中,血肉之軀根本就不是這些用毒練出來的陰兵的對手。
恰逢黎橦的身邊有個幕僚,平時煉丹尋仙諸事皆為,他與黎橦同樣站在北坡的上方,俯瞰下面陰兵與他們士兵的廝殺。
黎橦看了那幕僚一眼,“不是之前一直讓調查陰兵一事嗎,最終如何,究竟何物能制這些活死人?”
這問題倒是問對了,幕僚嘿嘿的笑了出來,“在下後來去了那山谷裡的藥廬,那老怪當年煉毒的時候用童子當引,而在那些泡著童子的罈子上方,老怪留了紅線,從紅線裡常年累月滴淌下一物,此物可制行屍!”
“何物?”
“水銀!”
那幕僚從招文袋中取出一個小瓷瓶來,對黎橦獻策,“大人可譴出數人,在刀劍上抹上水銀,便知分曉。”
黎橦果真吩咐了幾個人,將隨身的刀劍抹上水銀,緊接著快馬衝下北坡,朝著那些所向無敵的陰兵劈砍過去。
那個扛著鐮刀在夜半挖著屍體回去,穿過那茫茫山脈去偷竊小孩當藥引的老怪物啊,早在煉毒的時候便想好了如何制它們。
只可惜,老怪自己還沒來得及用上,便被行屍擰斷了頸骨。
而此刻,那水銀如同天生剋制那些行屍一般,原本刀槍不入的鋼鐵,在塗抹了水銀的兵器劈砍下,削鐵如泥。
而那硬化了的血肉,如同被削開的石頭,直直的滾落下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