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文大夫家的門早已經關了,可依舊是有人夜半前來敲門,當時你在場的,對不對?
文嬛兒的記憶被強行拉出來,眼前所見到的蘇青鸞就像是蒙著一層水霧般,看不真切,就好像是回到當時一樣,文嬛兒的痛楚並著記憶一塊升起。
“大夫,大夫開門救命啊!”那是當夜,文嬛兒清清楚楚聽到的,她此刻複述了一遍,神情冷凝了下來,盯著蘇青鸞喊:“公子小姐快不行了,大夫救命啊!”
那一夜,文嬛兒記得清楚,“下著雨,爹爹走了,麻子也走了,全都走了,走了……”
文嬛兒的聲音很平靜,一個人蹲在這巷子裡,聲音就像是從幽冥中傳出來似的,在漆黑之中能夠清清楚楚看到她的淚珠在漫無表情的臉上掛著。
她的心裡,該是多麼的苦,那般不堪忍受的記憶被強行拉了回來。
“治不好的,還會來的?”文嬛兒說。
“誰?”
“他們!”文嬛兒側首,定定的看著蘇青鸞,被催眠之後的神情冰冷得讓人不禁打寒顫,她對蘇青鸞說:“麻子追著他們走了,你追啊,快點追啊!再沒回來過,爹爹沒回來了,元寶也沒回來了,元寶……元寶叫金錠啊,麻子是有名字的!”
“是我在後街遇到他,見他可憐帶回醫館治病的。他說他感恩的,他感恩的!”
“金錠,金錠!”文嬛兒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喃喃著這個名不斷,情緒忽然又開始有了起伏,“什麼金錠,就是麻子,什麼感恩,就是個畜生,畜生……你們這些畜生,我要將你們統統餵狗,餵狗……”
她睚眥欲裂,痛苦的捂著自己的頭,因為痛苦雙手的指尖不不斷的想掐進自己的腦袋裡,一路順著往下抓,連帶著臉頰兩邊也出現了兩道血痕。
“文嬛兒,文嬛兒……你看著我,看著我……”蘇青鸞試圖想再度平復下來她的情緒,可這一次卻無論怎麼樣都無法達到上次那樣的效果。
“你夠了。”蕭九看不下去了,拉起了蘇青鸞,“她很痛苦你沒看到嗎?”
“她會再次瘋下去的,再不問就沒機會了。”蘇青鸞看著蕭九,不知為何強硬的咬著下唇,“再不問,可能就真找不到了。”
“那就別問,問了又能怎麼樣?”蕭九忽然有些看不起這個女人,“為了問你想知道的,逼著她面對這些,你知道她遭受過什麼,非要查得那麼清楚?”
“你知道她遭受過什麼,不查清楚?不查清楚我費那麼多力做什麼,吃飽了撐的?”蘇青鸞一怒,一把甩開了蕭九的手,“蕭肅容若在的話,必定不會說出你這樣的話來。”
她這一句怒吼,頓時讓蕭九陷入了沉凝當中,只看著她此時的憤怒,並不言語。
蘇青鸞指著文嬛兒,“她被人姦汙,父親失蹤,生死不明。姦汙她的人死因蹊蹺,我為何不問個清楚,即便是要瘋,也得查清真相再瘋,否則……便宜太多人了,不是嗎?”
蘇青鸞說得連自己都激動,眼眶裡有淚珠在打轉,但不想在蕭九面前示弱,高抬著下巴,“我是存有私心,我是想找人。但我和蕭肅容跑了那麼久,可不單單是為了找人,也是為了查清這件事的真相。憑什麼你才一出來,你看她痛苦我就不能查了。”
“不查清楚,怎麼將那些造了孽的人一個個從墳裡挖出來,釘在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她的神情決絕、狠戾,語氣前所未有的平寂與堅韌。
巷子裡漆黑,蕭九對蘇青鸞此刻的神情看不真切,但內心卻忽然像是被人投進了一顆巨石,直擊心底。再抬眸,只依稀看到她雙肩無所謂的一聳,“你才出來多久,你知道多少,憑什麼置喙?蕭肅容就不會。”
蘇青鸞這番話,特別是最後一句,讓蕭九心中驟然不舒服了起來。
但,蘇青鸞剛才的那番話說他沒有半點動容是不可能的,特別是,知道了文嬛兒是被人……蕭九的心裡就像梗了根刺似的。
許久之後,他才道:“那查便查,這麼兇作甚?沒有我,你們也出不了璽府。”
蘇青鸞一愣,忽然有些不適應蕭九驟然轉變的態度,不禁冷哼了一聲,自我腹誹,“我謝謝你哦!”
蕭九走到文嬛兒跟前,也不知是知道了她的身世之後可憐她還是怎麼的,他掰開她抓著自己腦袋的手時,刻意的輕了幾分。
他說:“我剛才發現她的後腦處有傷,想要問還得先包紮,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說著,他語氣一頓,瞬時也黯然了幾分下去,“有時候想好好的活著,才是最難的事,瘋了……有時候才是最好的保護,對不對?”
蘇青鸞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這個蕭九忽然又說這些話作甚?
而更加讓蘇青鸞詫異的是,文嬛兒竟然在他說的這話之後,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