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蕭肅容竟沒有像上次那樣嗷嚎叫出聲來,只見他眉心深皺,臉色驟然鐵青,額邊微微冒著冷汗,許是痛得揪心,許是沒想到這個女人下手如此之狠。
蘇青鸞輕拍了雙手,抬著下巴得意的說:“一人一次,扯平了。”
正當她轉身想朝著藥童那邊去的時候,卻沒想到蕭肅容竟不肯罷休,在她轉身去時另外一隻手驟然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這一抓將她整個人一拉。
蘇青鸞猝不及防,也壓根沒有還手的機會。
於是,她倒也不避嫌,被他這麼一拉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她順勢將身子一軟,明知打不過,竟也不還手,乾脆整個人偎依在他的胸膛上。
忽然的溫香軟玉在懷,瞬間香風咫尺,與她從剛才針鋒相對,到此刻驟然如此親近的距離,她那雙烏黑的雙眸與自己對視上去的那一刻,蕭肅容頓有些臉燒得慌,就連心跳都驟了半拍,這美人恩來得太突然,蕭肅容被嚇到了,想鬆開手往後退的那一刻,卻發現……
退不了,也動不了。
他看著這個女子在自己的懷中,她看著自己,雙眼之中似是有某種力量也在牽引著他,與之對視。
從她的眼眸當中如有四季,浮光掠影,似遠天嫋嫋雲層,蒼天白鶴一過,又似鏡花水月於心湖畔邊織就的一簾幽夢,但見心湖邊低椏一抹桃花紅,風甫一吹過,便從鏡心處落下一抹淺淺花瓣。
驚了這水,醒了那夢,卻發現所有浮光一過,全都於她的這雙黑如曜石之中,他挪不開眼,也動彈不得,這個女子……有古怪。
越想掙扎,越不得掙扎,直到恍惚覺得意識在模糊,整個人似乎逐漸的遺忘了自己具軀殼,就連剛才被蘇青鸞打斷的那隻手臂,那種鑽心的痛楚此刻竟也在慢慢的緩解。
依稀之間,只聽見蘇青鸞的聲音不斷在耳邊迴繞著,“人有喜怒憂悲,有七情六慾,我乃醫心的人,你大可對我敞開心扉。”
不知為何,蘇青鸞的語音嫋嫋傳送入耳,卻莫名的能讓人放下戒備。
月黑風高,孤墳夜鬼,有風吹過都好似山鬼嗚咽,悽悽慼慼,卻獨獨她的聲音綿軟似玉,溫潤如春。只聽得那如同棉裡發出的柔軟聲音送至耳邊來。
她問:“你告訴我,你是誰?”
蘇青鸞從他的懷裡站起來,問了這一句,便直直的盯著此刻站在眼前雙眼半開半闔的男子,此刻他像是被人定住了似的,神情不由自主,在蘇青鸞問這個問題出來之後,眉心間隱約有掙扎。
很顯然,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可蘇青鸞想知道,從上次玄音閣蕭肅容忽然大變的模樣,蘇青鸞就開始懷疑了,此次正好驗證一下。
在旁等著答案的藥童湊了上來,輕輕扯著蘇青鸞的衣袖,“他好像不大想應付你?”
小蘇也有催眠不了的人?
“他的意識很強。”蘇青鸞看著眼前的男子,緊閉著的雙眼如勾勒出來的筆畫,英挺的鼻樑與薄逸的雙唇,隨著夜風吹起他的衣角翩躚,此刻看去,俊是真俊,犟也是真犟。
於是,蘇青鸞又走近了一步,她湊近了這個男子的耳邊,再度問了一句,“你是誰?”
終於,他掙扎不過,雙唇一啟,清冽的聲音說道:“蕭九!”
“原來,你叫蕭九啊!”蘇青鸞輕呼了一口氣,回頭眉眼帶著笑看向藥童,而後又轉頭朝著這個蕭九再問了一句,“那蕭肅容,又是誰?”
這一句話問出,蘇青鸞等待了良久,卻始終再得不到回應了,蘇青鸞擰眉正視這個自稱“蕭九”的男子,和蕭肅容同樣的容顏,同樣的皮囊,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身後,忽然“嗚嗚”的傳來了牲畜的聲音,將藥童再度嚇了一跳,蘇青鸞轉身看去時,卻見遠天處一四肢著地搖搖晃晃走來的身影。
這久違灰色驢子終於脾氣順了,自己認著路走了回來,走動的時候還順帶搖著脖子上那口大鈴鐺,混沌的聲音在夜色中有一下沒一下的。
蘇青鸞見到這匹灰驢回來的時候,如釋重負,看了看倒在地上那個女子,以及眼前被自己催眠了的蕭九,她上前輕拍了驢子,“白玉驄,你來得可真是時候。”
就在蘇青鸞轉身過去牽回白玉驄的時候,依稀又見被催眠的蕭九雙唇輕啟,聲音低沉的道了一句,“是我!”
聲音淹沒在白玉驄走動時,那搖晃混鈍的脖鈴聲中,無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