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便沒了,可見這張藥方只寫了一半。
可蘇青鸞是個醫者,雖說是個醫治心裡的,但亦通藥理,在說著這張藥方的時候,往下沒有了,她卻能如數接著往下說:“研成粉末,先浸於鹽水中敷傷口,這是治潰膿的方子。”
蘇青鸞這麼說著,隨著她的聲音吟哦錯落,在一旁一直不停倒騰收拾的元寶豁然停止了下來。
元寶像是魔怔住了一般,原本花季的少女此刻卻這般瘋瘋傻傻,一個勁的念著這張方子,“馬齒筧、丹參,鼠骨燒灰,研成……珍珠,我的珍珠呢?”
元寶失了魂似的,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在藥櫃裡不斷的翻騰著,一邊翻騰還一邊不斷喃喃的說:“爹爹說,頭上不戴珍珠不好看,我的珍珠呢?”
這讓蘇青鸞的心一下子有哪裡被觸碰到了,她回望了旁邊的元寶一眼,“我是在亂葬崗撿到她的,她為何半夜會在那裡?還有,她爹呢?”
看著元寶這樣,總有哪裡讓蘇青鸞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可眼下元寶卻是什麼都問不出,只一味的翻箱倒櫃。
蕭肅容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乾脆帶她到縣衙去吧,看她這樣也是清醒不了了。”
“能碾得了藥、記得了方,她哪裡不清醒了?”在蘇青鸞看來,人心最純粹的反而是世人眼中的矇昧,她說:“我想試試催眠一下她!”
“催眠?”蕭肅容聽也沒聽過,但卻是有些許印象,“你又要裝神弄鬼,你怕不是真從地獄裡出來勾人魂的吧?”
一邊說著,蕭肅容一邊伸出手要去接蘇青鸞手上的藥方,卻被蘇青鸞一個反手扣住手腕,再一拽一壓,蕭肅容只得乖乖束手,“女俠,女俠輕點。”
這隻手剛好不久,可不想再被她廢一次。
蘇青鸞晃著那張藥方,“想從我手裡搶東西,叫你兄弟過來跟我切磋。”
若是蕭九倒還有可能,那傢伙身手是在蘇青鸞之上,她一口氣吞不下,一定得再逮個機會整整他,塞進棺材,埋進亂葬崗裡,好煞煞那蕭九的威風。
可蕭肅容大喊冤枉,“我哪裡來的兄弟?”
就在二人爭執的時候,那張藥方在蘇青鸞手上晃動著,塵封了許多日的墨香在此刻依稀還有。
這墨是許州沉墨,廉價粗糙,但能耐歲月磨礪而不褪色,故而是不富裕人家寒窗苦讀,或者像這種不怎麼牟利的店館所用。
巧了,這種沉墨還有另外一個特點,便是沉墨鎖香,因此有人會將花汁兌了水用以研磨,香味能沉數載。
而此刻,當蘇青鸞揮動這張藥方的時候,那上邊墨香揮散之餘,隱約還帶著一絲絲清冷與高傲,期間還有去歲金秋折桂之香,這抹香忽然讓蘇青鸞怔住了。
她醍醐灌頂,忽然一腳踹開蕭肅容,將那張寫了一半的藥方放近鼻尖處嗅了嗅,“臘梅與秋桂浸漬之香……”
蘇青鸞的心一凜,這不是……那枚香囊上面的味道嗎?
以防出錯,她將那枚香囊取出來,重新對比了一下和藥方上的味道,如出一轍!
忽然,蘇青鸞愣住了,她看向在旁又安靜下來了的元寶,“怕不是,我想找到那書生問得兄長的下落,關鍵在這個傻姑娘身上吧?”
可……是這女子和書生嗎?
蘇青鸞忽然有些亂了,書生身上有哥哥蘇慕當年失蹤的線索,目前唯有找到書生才能問得清楚兄長的下落,而這香囊乃是書生與人定情之物,不小心被蘇青鸞埋在麻子的墳裡遺落。
此香囊,是找書生唯一線索。
而書生的香囊上的香氣,卻與這不起眼的藥館如出一轍。
書生和醫館,又是何關聯?
而就蘇青鸞被這香氣勾去了專注時,卻見元寶在藥櫃的一旁,蹲在那裡不停的倒弄著,來來回回的將那裡的桌凳搬了又搬。
待得蘇青鸞近前去一看,卻見在藥櫃的角落邊上,無數螞蟻聚集在當處,不停的轉動,密密麻麻,看得人心裡不禁豎起了根根寒毛。
“這裡怎的聚集了這麼多螞蟻?”蕭肅容的一時好奇,說著,他向著聚攏在一處的螞蟻吹了一口氣,只見那些如同浮萍般驟遇狂風的螞蟻紛紛散了。
蘇青鸞伸出手,用指腹在那上面一抹,湊近了鼻息聞了聞,只見黛眉一蹙,“這裡死過人?”
蕭肅容聞言一愣,許是怎麼都沒想到會是如此的結局,再看那些被疾風一吹翩然又散的螞蟻,復又攏聚成團在原處。
公蟻有著最靈敏的觸覺,每每哪裡有食物便會瘋狂聚攏在一處,噬虎吞象,風捲殘雲,為巢穴中的蟻后搬去大量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