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燃說,伍玉霖就不識字,他們不是沒給過紙筆,可他除了在上面畫百合花,什麼都不會。
喬川說,你們就沒查查為什麼伍玉霖會在這個時候湊巧成了啞巴?到底是誰燒了他的喉嚨?
段燃說,怎麼可能沒查?但是根本查不到。
喬川覺得一切再明顯不過,這就是公子哥的手筆,小百合是他派人殺死的,伍玉霖就是他的替罪羊。可無論喬川再怎麼把種種疑點擺出來,理性分析給段燃聽,對方都不接受。
段燃說,小百合的脖子上的掐痕跟伍玉霖的手正好吻合;小百合的手裡還抓扯著一縷頭髮,伍玉霖的頭皮上有傷,禿了一塊;小百合的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指甲裡有血肉,伍玉霖的脖子上有三道血痕。鐵證如山,伍玉霖就是兇手。
最後,被認定是胡言亂語的喬川被轟出了警察局。段燃說,喬川的胡言亂語被警局裡太多人聽到,肯定會傳到局長那裡,他們的合作關係到此為止,從此劃清界限,再也不要往來。
喬川明白,這是警察局在向公子哥的家族表明態度。喬川明白一切,可是他無從宣洩。
無奈之下,喬川只好去找廖琨,希望廖琨能夠把公子哥身上的種種疑點公之於眾,警察局指望不上,法律指望不上,他只能寄希望於廖琨。就算不能讓公子哥被法律嚴懲,至少要讓世人知道,公子哥是殺人兇手,他,他們整個家族,利用權勢和金錢,褻瀆了公正和法律!
廖琨站在了喬川的陣營,跟喬川一起義憤填膺,稿件的最後,他不但直言不諱地向公子哥的家族開炮,還抨擊了當下社會的不公平現象,諷刺了這個時代,指責民國政府腐敗不堪。
聽完廖方南的敘述,吉時苦笑搖頭,心想,這稿件能刊登才怪。
“唉,我曾祖父當年是個熱血青年啊。主編斃了他的稿子,他就帶著稿子去找從前關係不錯的那些尚城名流。他還是太天真啊,一趟跑下來,他把這些人全都得罪了個遍。”廖方南似乎在為曾祖父鳴不平,又似乎在感嘆他太傻太天真。
“是啊,那樣的亂世,熱血青年難得啊。那些人肯定誰也不願意與公子哥家為敵。”吉時附和。
廖方南突然哈哈大笑,“說實話,我理解他們。因為我現在就是他們。我也不願意與公子哥家族為敵。所以不能對你指名道姓地說出公子哥的名字。”
“難道……”
廖方南抬手阻止吉時說下去,“你知道就好,有些話,到此為止最好。”
吉時瞭然,點頭賠笑。
“正是因為得罪了那些尚城的名流,所以我曾祖父那段日子不好過啊。不但在報社被主編排擠,自己做買賣也一直不順。可是他一直都是站在喬川那邊的,不畏強權,留著稿件,等著有朝一日能夠為伍玉霖昭雪,能夠把真正的罪人交給法律懲處。只是他怎麼都想不到,他一直堅定立場,倒是喬川先向強權或者利益投降了。”
吉時苦笑,喬川不是投降啊,他是意識到了自己弄錯了。喬川當時去找廖琨,言辭閃爍不是因為被收買了心虛,而是身為一個偵探,當初推理錯誤,他覺得丟人啊。
想到喬川推理錯誤這點,吉時又一次陷入疑惑。喬川以為他推理錯誤,可是,他真的是錯了嗎?會不會其實他沒錯,但後來他以為他錯了?
伍玉霖在被逮捕之前被人燒了喉嚨,這點真的非常可疑,不怪喬川認定了是公子哥乾的。這個人肯定是知道伍玉霖不識字,所以不必殺人滅口,一旦伍玉霖死了也就很難再當替罪羊了,所以他要他活著,但是卻無法為自己辯白。
會不會伍玉霖真的就是無辜的呢?吉時又一次冒出這個想法,他真的很希望筆記的最後,他們能夠得出結論,伍玉霖是無辜的,是被嫁禍的。如果是這樣,先輩的名譽得以保全,他這個後代子孫也算是為家族先輩立下大功了。
“你在想什麼?”廖方南見吉時愣神,問道,“還在猜測公子哥的身份?”
“不,我是在想,當年小百合的案子,兇手到底是誰。”吉時下意識實話實說了。
廖方南卻變了臉色,“還能是誰?自然是公子哥下令,他的兩個打手殺人。這麼多線索和疑點,還有項鍊證據,打手自己也都承認了!”
吉時恍然,廖方南是廖琨的曾孫啊,他肯定是站在自家人一邊的。更何況,廖琨一直給親兒子灌輸他認定的事實,兒子又把這觀點當做金科玉律傳給下一代,他們這個觀點也是祖傳的,不可撼動的。
吉時吞了口口水,望著廖方南尬笑,要是讓這位廖琨的後代得知自己是伍玉霖的後代,估計對方直接下逐客令都是客氣的,不客氣的,吉時不敢想。
“我覺得也是!”吉時說了謊,實話是,他也不知道案件的兇手到底是誰,按照喬川的筆記來看,應該是伍玉霖,可是出於私心,他希望是公子哥。
吉時又跟廖方南說了好多客套話,表明自己跟廖家人同一陣營,又一頓發誓保證自己的書中,這一段一定會寫,但是一定會隱晦地寫,絕對不給廖方南找麻煩。當然,這些話也是說謊,哪有什麼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