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長安騎著車子在路上,心裡面仍感到有些不捨,同時又不由自主地懷疑起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對的。
明明可以在鎮上幫忙弄包子,比出門打工輕鬆,賺得錢也更多,自己偏偏讓他去打工……
理智上來講,房長安明白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房祿軍的性格不經磨礪,是鑄不起骨頭來的,但情感上仍控制不住地感到自責。
好在他並非真正的十二歲的孩子,擁有相對普通成年人還要更加強大的意志與調節能力,放任自己一段路的時間,到了鎮上,也就把思緒都收斂了回來。
來到沈誠言與程夢飛家中,沈誠言與程夢飛都在,閒聊幾句話,沈誠言說起國慶前的茅臺股票,三十號收盤時已經漲到了二十一塊兩毛四,看起來真有要反彈的趨勢。
房長安知道這只是開始,故作賭贏了的樣子鬆了一口氣。
除此之外,包子鋪又招了兩個人,房長安對此自然也沒有什麼異議。
沈墨也如往常一樣過來,四個人一塊吃了晚飯,房長安借了《魯迅5》和一本《杜甫詩集》,程夢飛已經不再對大家腳踏車感到稀罕了,他就自己騎回學校。
晚自習後,這周的包子預訂統計結果出來,訂購人數接近六百,每天的包子數量超過了四千!
第二天早自習後,沈誠言再次開著寶馬車一塊過來送包子,同時給房長安帶來的更大的喜訊。
三中這周的包子預定量達到了每天兩千五百個,比上週翻了一倍還多!
一中增速稍緩,也有每天一千八百個!
這樣算下來,每天的包子總數目就達到了八千三,直接超過了曾經房長安畫出的大餅,這還是在沒有正式進入海天中學的情況下!
“恭喜沈叔叔!”
這個結果是房長安都沒有想到的,也覺得驚喜,笑嘻嘻向沈誠言道喜。
“恭喜我什麼,你自己不也有三十呢嗎?”
沈誠言笑著在他腦袋上揉了揉,隨即又嘆道:“海天那邊總算談好了,過兩天我就帶人過去宣傳,不過這樣每天包子太多了,張哥他們每天都是凌晨兩三點就開始忙活,還得繼續招人,我準備把多弄幾個灶,這樣一次弄得包子多一點。”
房長安笑道:“這些您決定就好了,我只管吃包子。”
“你這小子!”
沈誠言又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
倆人說得開心,都沒有注意到一箇中年男人揹著一個用繩子捆著的白色麻皮口袋,手裡拎著一個布包,來到了校門口,被警衛室攔了下來,說了幾句什麼,隨即才又揹著口袋,拎著布包走進校門。
然後遠遠地看到了校園東牆下,一大一小兩個親暱說笑的身影,旁邊白色的寶馬車停在陽光照耀不到的牆壁陰影下,也讓人感覺熠熠生輝。
男人站在那裡,看著那個比較高的身影拍著那個比較小的身影的腦袋說笑,那種親暱在他這個當父親的記憶中也沒有過幾次,在兒子慢慢長大懂事之後,似乎就再也沒有了。
他努力回想,終於記起在前不久就有過一次,心裡面好受許多。
就是可惜,喝醉了……
他站在那裡怔怔望著這一幕,像是要牢牢把眼前的畫面記在心裡,然後沉默著轉過了身,揹著那個用繩子捆著的白色麻皮口袋,拎著同樣土裡土氣的沉重布包,在來往學生們偶爾瞥過來的目光注視下,一步步走出校園。
口袋和布包都頗為沉重,他在中途停下,從口袋裡面摸出半包皺巴巴的渡江煙,抽出一根,用一次性打火機點燃,站在路邊沉默地抽完。
然後抹了把臉,舒一口氣,重新背起口袋,拎起布包,又一步步走到了鎮子南端的火車站前。
他將在這裡坐上前往市裡的大巴車,並且到市裡坐上火車,繼續遠行,孤身乘坐十八個小時的火車硬座抵達兩千裡外的工廠。
這裡有他兌現對妻兒承諾的工作機會。
這裡有千千萬萬個他,千千萬萬個家庭的希望。
他們匯聚在一起,變成巨龍騰飛的形狀。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