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這個人之所以能連升八級,從一介通議大夫升到如今少宰的位置,可以說全仗了當今的皇帝是趙佶,如果換上一個皇帝,不要說是連升八級了,就是能不能繼續坐穩自己的位置,都是一個未知之數。
隨著王黼位置的提升,他的野心也是越來越膨脹,不僅僅想要像蔡京那般權傾朝野,在大宋呼風喚雨,更想著能周旋在大宋、契丹、党項以及各個塞外民族之間,做一個能在幕後操縱一切的隱皇。
可是似他這般空有皮相而無實學之輩,又豈能在真正的精英面前佔到便宜,幾番波折下來,他終是栽在了耶律大石的手中,再加上他自覺在大宋的地位始終不可能有位於蔡京之上的那一天,是以索性將心一橫,徹底投靠了契丹,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身在大宋卻心在契丹的宋人,只是這一切都是甚為隱秘,根本無人知曉。
朝會上發生了些什麼,對於市井小民來說,肯定永遠是個謎,根本不會有知道的那一天,可是對於樊樓以及“梁山駐京辦”的謫仙樓這樣的大酒樓來說,卻不是算不上什麼秘密,每日間進出的達官顯貴是數不勝數,幾杯美酒下肚,幾首小曲一聽,知心好話一聽,在不經意間就將朝中發生的事情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說了出來。
樂和自從出生那一天起,就一直是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哪怕是長大成人,吃了公門飯以後,亦然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是以他對能將梁山駐京辦重任委於他的李俊辰,是發自心底的感激和尊重,這份感激和尊重,是顧大嫂與孫立兄弟都不曾享有過的。
由於他天生性格隨和,而且在公門中歷練多年,做起事來謹小慎微,使得他很多官員都願意將他當作貼心之人,時不時地會來和他倒倒苦水,絮叨絮叨,他便是將這些資訊集中起來,慢慢梳理,從中分析出很多有用的資訊,再配合馬靈與時遷以及他的專用信鴿,終使梁山獲得了許多不為人知的隱秘以及第一手的資訊。
這日,樂和也是如往常一般,大清早地便是從自己的住所往謫仙樓趕去,要說以他如今的身份,大可不必如此,只是他卻覺得,自己若不這麼做的話,總有一種對不起俊辰信任的感覺,是以從接任那一天開始,他便一直如此,直至今日。
平日裡寬闊整潔、熙熙攘攘的街道,看起來還是如往日一般的熱鬧,可偏偏不知為什麼,樂和就是覺得今日的街道之中,和往日比起來,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其中,可是究竟是些什麼,偏生他自己也是說不上來,只能是帶著這個疑惑,來到了謫仙樓。
才堪堪趕到謫仙樓門前,就看到一隊捧日營的禁軍從樓前經過,帶隊的軍官卻是平日裡最愛來酒樓喝酒的何貫,樂和見了,不管是出於生意人的生意,還是打探訊息的需要,自是趕緊面帶笑容地迎了上去,伸手挽著何貫的胳膊,“何隊正,有日子沒有來我這裡吃酒了,今日既然遇上了,說什麼也要進來吃上兩杯才是!”
何貫似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樂和,不覺微微一怔,就待要說話時,就聽見後方響起一聲大喝,“何貫,你還在此地做甚,莫不是忘了你應該去做些什麼了嗎!”
何貫不由渾身一個激靈,立時用力地甩開樂和的胳膊,朝後一個轉身,行禮道:“周將軍,末將並未忘記職司,只是適才經過謫仙樓時,樂掌櫃硬是要拉著末將去小酌幾杯,末將正推卻時,將軍便是來了!”
周昂冷冷地哼了一聲,目光中透著幾許殺意,在何貫身上掃過,直嚇得何貫大氣不敢出,後脊樑陣陣發寒,生怕會被周昂藉故整治,不想周昂只是掃視了一番,便是扭頭看著樂和,開口道:“樂掌櫃,你在汴梁開設酒樓也是有些年頭,本將也是知道你的身後有人撐著,但是本將還是要鄭重地勸你一句,只管做好你的生意,莫要去沾染不該你知道的東西,不然在這汴梁的一畝三分地上,少上個把人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說罷,對著何貫喝道,“還不快去做你自己的事,在這裡看些什麼!”
何貫渾身上下又是一哆嗦,忙不迭迭地帶人離去,周昂卻再也不看樂和,自顧自地打馬而去,樂和看著周昂離去的背影,眼中卻是閃過一縷精光,轉身進到樓中,招來幾名夥計問道:“這幾日,京中可有什麼大事發生?”
幾個夥計聽了,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樂和為何會有此一問,樂和見狀,便是知道自己有些急了,面上輕輕一笑,開口說道:“沒有什麼太要緊的事,只是適才遇見周昂與何貫二位將軍,見他們行色匆匆,似是有緊急軍務,故而才有此一問。”
那幾個夥計方才鬆了一口氣,就聽其中一個叫阿保的夥計撫著胸口說道:“掌櫃的,你為何不早些說清楚,卻是嚇了我一跳,還以為我等錯過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了!”旋即仔細想了想,又是說道,“要說大事的話,卻是應該沒有什麼,真要說的話,就是前幾日聽幾位御史大人在那裡喝酒時,憤憤不平地斥責什麼契丹來使……”
“契丹來使?”樂和聞言,不由從眼中射出兩道精光,畢竟他也是知道梁山目標的人,當下立刻追問道,“你可聽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阿保卻是搖了搖頭,撇了撇嘴說道:“這些個御史老爺旁的本事沒有,脾氣卻是大的很,小人稍稍多留了一會,他們便是迫不及待地要趕小人走,是以也並不知道多少…”於是乎,便是將自己所聽到的東西,全部告訴了樂和。
樂和聽完,想了想便是說道:“照你所說的話,只不過是這耶律大石作為使節出訪趙宋罷了,雖然他做為使節的話,官位是太高了些,但是卻無什麼不妥之處…”低頭再度仔細想了想,發覺還是沒有什麼不妥之處,“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麼事情?”
幾個夥計不由在那裡皺眉苦思起來,可是任憑他們怎麼搜刮肚腸,就是記不起有什麼要緊事,樂和見他們實在是不知道有什麼事,正準備讓他們解散去各自做事時,就見其中一個叫六子的夥計猛地一捶手掌,大聲叫了起來,“我知道了,我想起什麼事了!”
樂和連忙追問是什麼事,就聽那六子說道:“那日我去殺豬巷劉屠戶家取豬頭,回來時正遇上一家人出殯,要知道我去取豬肉的時辰可是天才微微亮,一般來說哪有人家這麼早出殯的,是以我就留上心了,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是王黼的老爹死了,他要扶靈回鄉,是以才會一大早就啟程趕路……”
“咳,這算什麼事情,你說出來也不怕晦氣!”旁的夥計聽了,不由得埋怨起來。
六子彷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擰著脖子嚷道:“可是…可是我聽說那王黼的老爹早就死了,如今這個爹卻是從哪裡來的……”
“哦?”樂和頓時來了興趣,“六子,你快告訴我,這王黼的老爹是什麼時候死的!”
“是這麼回事……”六子連忙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樂和,樂和聽完,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有意思,裡面怕是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