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到底是一個城府極深的人,雖然看到手下人都是在他之後才陸陸續續趕來,但他還是攙著每個人的手噓寒問暖,直讓他們打心底感覺慚愧,覺得讓宋江哥哥這般等他們是多麼的不應該,更是堅定了要緊緊地跟著宋江走下去。
可即便如此,眾人在登州等了數日,還是不見王英和他那個叔父的影子,這下別說是宋江了,便是晁蓋、吳用等人的臉也黑了下來。
素來看不慣王英的卞祥,更是直接開口諷刺道:“就這廝,怕不是還在哪個窯姐的肚子上沒有起來吧,叔侄兩人共御一女,哈哈,說出去也是一段佳話啊!”更是挑釁似的瞟了眼燕順。
燕順是個火爆脾氣,心裡也知道不是卞祥的對手,可王英好歹也是和他一起從清風山下來的老兄弟,再加上卞祥這般看他,讓他哪裡還能忍住心裡的火氣,用力一拍桌子,指著卞祥喝道:“你這廝給我把嘴巴放乾淨些,別整日裡滿嘴噴糞!”
卞祥在田虎手下一向都是罵人的主,哪裡有人敢罵他,眼下燕順竟然敢拿手指他,讓他立時火冒三丈,亦是一拍桌子,喝道:“你TMD再說一遍試試,看老子今天敢不敢砍了你!”
燕順全然沒有注意到宋江臉色越來越黑,正待反唇相譏時,宋江猛地喝道:“好了!都是自家兄弟,都是為了救人而來,若是都這般,都給我滾回河北,我自己去救人!”
兩人見宋江發火,立刻從劍拔弩張的狀態恢復了過來,彼此間瞪了對方一眼,悻悻笑道:“哥哥,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這是在鬧著玩呢!”
宋江看了兩人一眼,冷聲道:“明日便動手,既然他到現在還沒來,那麼就不要來了!”說罷,直接拂袖而去,吳用、晁蓋亦是看了兩人一眼,搖著頭跟著宋江離開,留下幾個人在那裡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登州城最清閒的地方,除了每日不務正事的知府衙門,就要數這登州的刑獄,每日裡除了吃喝賭錢,就是賭輸錢時,將牢中的犯人狠狠地打上一頓,來排解心中的鬱悶。
這日也不知怎麼了,許是賭錢時贏大發了,獄頭歸福竟然買了不少酒肉來到獄中,那些獄卒見了酒肉,就如蒼蠅見到臭肉一般,一個個地圍了上來,恬著臉笑道:“歸頭,你今個是怎麼了、花的血本來請弟兄們吃喝啊,若是讓嫂子知道了,怕不是要搓板伺候吧!”說著,就將手伸向桌上的吃食。
誰曾想往日裡和他們稱兄道弟的歸福不僅竟然將眼一翻,更是拍開他們的手喝道:“去去去,誰有那個錢來請你們吃酒,且去把門給老子看好了,一會自有貴客來訪,再去個人,把孫提轄給我好生請過來!”
一眾獄卒見歸福這麼說了,知道今日這酒是吃不成了,看著桌上的酒食,使勁吞了口口水,嘴裡嘟囔著“就知道你沒這麼好心,”便一個個散開了,很快便有人按著歸福的吩咐,帶著孫立過來了。
歸福見著孫立,親自動手取下孫立的手銬腳鐐,滿臉堆笑地說道:“孫提轄,近日來多有冒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往心裡去,您有這麼一位大有來頭地朋友,怎麼不早說呢,若是早些說了,兄弟們哪會這般動靜!”
孫立心生一絲詫異,“有來頭的朋友,難道是欒師弟?不可能啊……”但是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地說道:“歸大人說笑了,孫立如今乃是階下囚犯,提轄之事還是休要再提!”
歸福這種人也是見慣了各色人物,這話一聽就知道孫立心中還是有著怨氣,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得罪那人,臉上橫肉抽動了幾下,正待在說話時,就見一名獄卒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見到歸福就道:“老大,獄門外來了一人,說是老大的舊識,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歸福看了一眼來人,轉頭滿臉堆笑地對孫立道:“提轄先坐,我去去就來!”待孫立坐下後,他轉身來到那人面前,輕喝道:“來的是什麼人,你們幾個沒問問嗎?”
“能不問嗎!可他不肯說啊,只說要找老大你啊!”那人頓時撞起來叫天屈來。
歸福見他這副模樣,心中一動,“待我出去看看再說!”說罷,直接朝著獄門走去。
孫立一個人坐在那裡,心裡其實也非常不是滋味,自己堂堂一個提轄,竟然也是讓人說拿就拿,枉費了自己為了幫他,做了那麼多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只是並沒有多少時間容他多想,一陣噪雜的腳步聲響起,很快就看見歸福一臉諂笑地迎著一個黑矮胖子走了進來,一見到孫立,歸福立刻指著孫立介紹道:“哥哥,這位就是我們登州鼎鼎有名的兵馬提轄,人稱“病尉遲”的孫立孫提轄”,後又指著那幾人對孫立介紹,“孫提轄,這位便是……”
只是他沒來得及多說幾個字,就看見那黑矮胖子走上前來,笑吟吟地朝著孫立一拱手,說道:“小可宋江,見過孫提轄!”
甫一聽宋江名號,孫立面色大變,忙起身抱拳道:“可是那江湖上人稱“及時雨”的宋江宋公明?”
宋江心中頗為得意,但面上依舊笑意吟吟,點頭道:“正是小可,不想提轄也聽過小可的名諱!”
孫立忙擺擺手,趕緊請宋江入座,自是少不了一番寒暄,推杯換盞,雖說是在牢中,但也算是賓主盡歡。
待吃喝得差不多時,宋江放下手中酒杯,輕輕嘆了口氣,孫立見狀,趕緊問道:“宋江哥哥,你這是怎麼了?”
宋江看了眼孫立,面上帶著一絲備份,說道:“宋某是在嘆,似提轄這般的英雄豪傑,盡然也會被那些奸臣以那等莫須有的罪名關在牢中,這老天可曾開過眼嗎?”
孫立難得遇到一個會為自己鳴不平的人,頓時心中立刻將他引為知己,見心中的苦水一股腦地全部倒了出來,末了嘆道:“想我孫立,為他幹了如許多事,到頭來卻是落得鋃鐺入獄的下場,真是自作自受!”說罷,一仰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宋江見孫立滿腹怨氣,面上帶著不忿,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喝道:“朝廷如此晦暗不明,定是有奸邪小人從中作祟,蠱惑聖聰,宋江不才,在河北頗有些人馬,願和提轄一道,誅除這等奸邪,整肅朝綱!”說罷,眼中閃著一絲熱切,直直地看著孫立。
孫立一聽,頓時愣住了,心中猶豫了起來,憑心而論,他是不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走上造反這條路的,只是當他想到自己所受的不公待遇,心中也生出一股戾氣,有句話說得好,“怒由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既生戾氣,孫立哪裡還顧得上那許多,迎著宋江熱切而期盼的眼神,躬身拜道:“哥哥在上,請受小弟孫立一拜!”只是不知為何,孫立在說話的同時,腦中也不禁閃過一個年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