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壆的手勁絕對不小,從長矛化成的烏龍可以看出,他是動了真怒,動了殺心,要把紀安邦留在這裡,而紀安邦也知道就一個人想殺出去也不現實,與其被小人殺了或是被擒受辱,還不如死在往日兄弟的手上好些,“別了,兄弟!”
只是紀安邦始終沒有等到鐵條入體的劇痛,等來的只是“叮”的聲音,睜眼看時,就見不遠處一支銀槍正斜插在地,杜壆所擲的長矛正安靜地躺在一邊,紀安邦心中明瞭,自己怕是沒這麼容易死了。
在長矛出手的那一刻,杜壆就已經後悔了,只是他也知道這已經追不回來了,心下也是一片悽然,沒想到的是,一道銀芒後發先至,在最後一刻擊落自己的長矛,讓他心裡大呼“僥倖”,還想看看究竟是何人所為時,那個年輕地有些過分的聲音傳了過來,“老杜,你的手勁也未免太大了些,若是紀將軍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這輩子真的要活在痛苦中了!”
杜壆聽了這話,出奇地沒有反駁,臉上更是難得地一紅,看的紀安邦愣在了那裡,在他的印像裡,杜壆絕對不是一個臉皮薄的男人,如今才被人說了這麼幾句,居然臉都紅了,讓他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明顯不夠用了,“誰能告訴我這世道怎麼了,黑臉杜壆也會臉紅?”
還好很快他的疑問並沒有保持多久,就見杜壆長長吐口氣,翻身下馬,朝著來人單膝下跪道:“兄長,此事都怪我杜壆一時腦子發熱,才行此不智之事,虧的兄長出手相助,不然我早……”杜壆說著說著,便開始哽咽起來,泣不成聲。
李俊辰對杜壆的想法是瞭如指掌,翻身下馬將他扶起,在他肩頭輕輕拍了兩下,自有酆泰、衛鶴上前接過,俊辰跨過杜壆,上下仔細地打量著紀安邦,雖說經過一場大戰,手無寸鐵,依然讓他心中暗自喝彩,“好一員威風凜凜的大將!”
紀安邦只覺得就這麼一會,就讓三十多年的閱歷已經不夠用了,先是杜壆臉紅,再是杜壆管個明顯比他小很多的年輕人叫兄長,而如今這個年輕人居然排眾而出,露出一種戲謔的眼神在打量自己,如果可以,自己真想給他一刀,讓他不能再這般看著自己,可惜不能,莫說此刻無刀在手,就是有刀在手,也不可能有下手的機會,就衝那年輕人的身後,那些漢子露出的氣息就足以讓自己不敢有絲毫逾越之舉。
還好李俊辰打量了他一番以後,並未做出什麼舉動,朝著他一抱拳,朗聲道:“梁山李俊辰,久仰紀將軍大名,今日得見,足慰平生!”
宋江在王英等人的簇擁下,正在往營門處行進,遠遠地聽見這句話,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心中狂喊,“你tmd哪裡是今日得見,分明就是預謀已久了,虛偽,你就是個人虛偽小人!”
紀安邦可不會如宋江那般認為,至少他認為能和魯達結拜的人必然也是光明磊落的男子,連忙抱拳還禮道:“原來是水泊梁山的魁首在此,紀某失敬,只是今日旁的話都好說,唯獨想要紀某投降,卻是萬萬不能!”
“當真不能?”
“唯死而已!”
“那好!”俊辰冷肅地看了眼紀安邦,讓身旁所有人,乃至紀安邦都認為自己死定了,“你走吧!”
“讓我來!”身後的縻貹跳了出來,提著斧子走了沒兩步,便反應過來,不敢相信地看著俊辰,指著紀安邦大叫道:“什麼!哥哥,你要放他走!”
不止是縻貹,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集中了過來,甚至包括紀安邦自己和剛剛過來的宋江。
俊辰還是顯得那麼雲淡風輕,在眾目睽睽之下,冷聲地說道:“沒錯,你們沒有聽錯,我說的讓紀將軍走,難道說你們都在質疑嗎?”
俊辰身居梁山頭把交椅,不知不覺中身上已然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的氣勢,此話一出,雖然還有人口中兀自喃喃自語,可是終究還是給紀安邦閃出一條道來。
紀安邦認認真真地看了看俊辰,見他不似作偽,手握馬韁朝他一抱拳,誠懇道:“多謝李兄不殺之恩,只是今日放我走,來日沙場相見,紀某手下是絕不會容情的!”
紀安邦說的是肺腑之言,只是在縻貹等人耳中聽來甚是刺耳,怎奈老大不發話,他們又怎麼敢動手,只能生生受著,暗自生氣。
“好說!沙場相逢,各憑手段,生死由命!”俊辰亦朝著紀安邦一拱手,一字一句地鄭重道。
“好!告辭!”紀安邦不在囉嗦,一牽韁繩,調轉馬頭,直接奔西去了。
紀安邦這一走,可真把宋江氣的夠嗆,渾身直哆嗦,在他看來,你李俊辰既然不想招降紀安邦,也應該問問旁人想不想,尤其是他宋江想不想,哪能這樣就把人放走,真是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他真的很想跳到俊辰的面前,狠狠地斥責他一番,只是看看俊辰身邊,再看看自己身邊,讓他始終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
在宋江這種人心裡,一直都認為,既然自己得不到,那麼誰都別想得到,暗暗地揹著俊辰的視線,朝著穆弘悄悄做個手勢,穆弘會意,默默地取出弓箭,藉著晁蓋等人的身影,直接就是兩箭,直奔紀安邦後腦。
李俊辰於弓箭並不是特別精通,可是並不代表沒人擅長,穆弘箭才離手,就聽俊辰身後傳來兩聲怒吼,“賊子敢爾!”,“無恥小人,看箭!”俊辰只覺耳旁四道厲風吹過,就看見兩道黑影后發先至,直接將穆弘的箭支擊落,而另外兩支箭矢直取穆弘,穆弘本以為沒人注意到他,不及提防之下,雙肩接連中箭。
穆弘中箭,宋江大失驚色,他自認動作已經夠隱蔽,結果還是被俊辰發現。只是到了這個關頭,也不容許他有所退縮,惡人先告狀一般指著俊辰喝道:“李俊辰,你想怎麼樣!穆弘兄弟哪裡招惹你了,你居然敢放箭害人,虧你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弟兄們,李俊辰既然容不下我等,那我等也不屑於此人為伍,願意跟著我宋江的,就和我一起走!”
宋江這番表演,落在現場眾人的眼中,無異於小丑,憐憫者有之,嘲笑者有之,搖頭者有之,除了在他身邊的那些人,名震江湖的“及時雨”居然無法打動其餘豪雄的心!
既然無人願意追隨,宋江直接袍袖一甩,“我們走!”生怕晚了會走不了。只是他想的太好了,“站住!誰讓你走了!”聲音雖輕,但是其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宋江想走,卻可悲地發現自己竟然不敢邁出半步,急的他是滿頭大汗。
晁蓋眼見俊辰步步逼近,心中終是不忍見到宋江就此死於俊辰手中,隻身攔在了俊辰面前,雙膝一曲,跪倒在地,“俊辰兄弟,公明賢弟確是有失光明磊落,但他也是一片好心,怕這紀安邦逃回去,日後會對我等不利,並非是存在要拂兄弟面子,能不能在看在我薄面上,饒過他這一遭,我晁蓋願用性命擔保,日後絕不會再有此等事情!”
俊辰看著晁蓋,久久沒有說話,但是酆泰、劉以敬等人則是騷動起來,一個個地聲討宋江,“這等無恥小人,還留他做甚!”
“日後休要說俺見過這等人,傳出去只怕壞了俺的名頭!”
“tnd,老子現在才發現,這正一村的那些鳥人雖然不是東西,可也比眼前這個東西像人些!”
群聲濤濤,聲聲入耳,俊辰看著晁蓋,說道:“晁天王,眾家兄弟的話,你也聽到了,就這樣,你也要向我討人情,放過宋江嗎?”
晁蓋不說話,直接一個頭重重地磕了下來。俊辰心中長嘆一聲,他已經知道,晁蓋這般動作,今日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留下宋江了,索性將身子一轉,說道:“你們走吧,日後休要在讓我遇見,再遇見時,休怪我李俊辰不講一絲情面!”
晁蓋霍地抬起頭來,額頭上已是汩汩流血,恭恭敬敬地朝著俊辰一抱拳,哽咽道:“兄弟,多謝你手下留情,今日一別,後會無期,但願你時刻保重!”說罷,又是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到宋江身邊,一把攙起宋江,蹣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