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錢,別激動,楊勉仁可能也是迫不得已,畢竟一大家子好幾百口子人呢,理解一下吧!”另一名士紳說道。
老錢可是江左有名的豪紳,家中良田千頃,富甲一方。每年所產的絲綢號稱能鋪滿半座城。就是這樣一個豪紳,為了對抗皇帝的新政,竟然砍掉了大半的桑樹,光是桑樹一項就讓錢老爺一年損失上萬貫。
可以說老錢那是對皇帝恨之入骨,當年江南計程車紳在進行商議,如何對付皇帝收取關稅的可惡行為。大家認為皇帝投入這麼大收稅,如果讓皇帝收不上稅,那麼多的海關人員,還有海關緝私隊和海軍巡邏隊的軍餉皇帝拿什麼給他們發餉?
商議後的結果就是各家大戶,削減桑蠶的養殖規模,讓皇帝的對外貿易沒有拿的出手的商品,他們甚至還想控制瓷器的生產,不過大型的磁窯一直都是控制在官方的手中,甚至如景德鎮、紹興等江南之地的磁窯大多都是宮中的產業,每地都有提督太監監督瓷器的生產。
“諸位!按照楊勉仁的說法,我等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行為不會有任何的作用,皇帝陛下根本不會被我等的行為嚇倒。
聽說這兩年,海外貿易開展的如火如荼,皇帝每年依靠海外貿易,不但能夠供養百萬大軍,還能有餘力把那些泥腿子移民到海外。
那獨夫民賊現在是要兵有兵,有錢有錢,我等這幾年的努力等於白費了啊!”
“老錢說的不錯,我等怎麼都沒想到,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竟然沒起到任何的作用。那我等該怎麼辦啊?”
“我等要不向陛下服軟算了,反正就算是交稅,出海貿易也還是有搞頭的!”
老錢一聽就急了,這兩年他的損失巨大,若是現在就服軟,那些損失豈不是白白損失了。
“老夫不同意與皇帝低頭,若是現在就低頭,我等損失誰來給我等彌補!”
眾人沉默了,江南這兩年的損失巨大,而且江南本是財稅重地,現在卻連地方官吏的俸祿都發不下來。
集中在豪紳手裡的土地,他們想方設法逃避賦稅,小民百姓本就沒有多少土地,還要承擔高額的賦稅,這兩年江南的百姓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大量的百姓受不住官府的盤剝,陸續拋棄土地向上海集中,讓上海的人力資源非常的充沛。大量人力的到來,拉低了上海的薪資水平,使得各個工坊的利潤大幅攀升。
造就了一個個萬貫家財的富豪,這些在新政中發了財的工坊主成了新政最忠實的擁護者,他們可不願意新政失敗,讓他們好不容易幹起來的事業,再次打回原形。
因為快速發展,上海縣的地位已經超過了松江府府治華亭縣,成了松江府的治所。在上海一干就是七八年的周忱更是被升為戶部侍郎兼任上海海關道臺統管上海工業開發區,是朝廷直轄的一方大員。
在宣德八年底,周忱接到了皇帝的旨意,旨意任命他為蘇松巡撫,在宣德九年開始在蘇州府與松江府推行新政。
周忱這麼多年一直盼著這一天,當年皇帝潛邸之時,就對他說過大明最大的問題就是掌握財富的人不交稅,交稅的人不掌握財富,想要大明長治久安,就必須打破這種讓窮人養著富人的畸形政策。
新政實施基礎就是,讓該交稅的人交稅,不該交稅的人不交稅或者少交稅。這樣的做法肯定是得罪所有的權貴、大戶人家,實施起來也一定會困難重重。
不過周忱這些年可沒閒著,屬於他直轄的海關與上海工業開發區,一直都在驗證皇帝的新政理論,他也一直與唐三任聯絡不斷,與他一同討論新政的得失,可以說他早已做到了心中有數。
周忱擔任蘇松巡撫的訊息迅速擴散出去,整個江南計程車紳都明白皇帝這是要在江南動手了。這些人頓時慌了神,周忱的海關衙門,在年前年後變得熱鬧起來,附近計程車紳都跑來海關衙門找周忱探聽口風。
周忱在官場沉浮幾十年,應對這些土豪劣紳自然是得心應手,一番太極打下來,這些人在周忱這裡什麼口風都沒有得到,變得人心惶惶。
士紳的這種心情正是周忱想要的,人在慌亂之中就容易出錯,只要抓住這些人的漏洞,就能各個擊破。
周忱沒有選擇松江府進行新政突破,而是直接選擇了蘇州府進行土地清丈,選擇先從蘇州府進行突破是周忱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
蘇州乃是吳地,是江左開發最早的地方,在前宋時就有蘇松熟、天下足的說法,不過由於海外貿易興起,江南手工業蓬勃發展,江南士紳將土地更多的種植了桑樹與棉田。導致了江東的糧食種植面積大面積減少,甚至還需要從湖廣等地輸送糧食以彌補缺口。
由於蘇州官田幾乎佔據了全部田地的半數之多,這些官田稅賦極重,導致租種的百姓辛苦一年到頭來卻只能果腹,甚至還要賠錢,百姓自然不願意耕種官田,可是這些田地並未因為百姓不願耕種而荒蕪。
士紳大戶與官吏勾結,巧取豪奪將這些官田佔為己有,卻向上稟報百姓拋荒田地,無人耕種。既然無人耕種自然也就不用承擔賦稅,豪紳官吏就是用這種辦法一點點的將官田瓜分殆盡。
而老百姓就算不佃租官田,也是要耕田為生,除了官田之外,就只有豪紳手中有土地,這些百姓只能佃租豪紳巧取豪奪來的土地。
老百姓們發現自己其實還是在佃租同樣的土地,卻因為變換了主人之後,負擔降低。把本該交給國家的賦稅,交給了豪紳當做地租。
到了朱瞻基登基之後,蘇州府已經徒有重稅之名,沒有重稅之實。對於蘇州這樣的小商品經濟發達的地方,百姓只要不懶,就很容易活下去,給豪紳種地、進織造工坊做工都能讓一家人活下去。
可是如此一來,豪紳得了利,百姓也減輕了負擔,可是受損失的卻是朝廷。江南財賦重地卻收不上稅,這成了大明朝的一大弊政。
早已經變得亟待解決,這就是周忱把蘇州當成江南新政的第一站的原因所在,蘇州與北方各地的情況有很大的不同,北方各地的百姓對新政是歡迎的,他們是新政的受益者。可是在蘇州新政卻未必會讓百姓受益,弄不好還會讓百姓的利益受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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