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河這下明白了:這是在說秦大夫和淼淼也是尊貴人了。
他又“誒”了一聲。搖頭道:“那不一樣。秦大夫就是秦大夫,封啥王那也還是秦大夫,咱們在一桌上吃飯喝酒的。往年的時候,咱們那樣窮,秦大夫幫咱們村的人瞧病。都不要錢的。淼淼也是,從小就跟咱們家的娃一桌上吃飯,一塊玩笑的。”
張大栓見鄭長河站在殿中央,一點也不慌張,跟皇上、王爺說了許多話,十分羨慕。忍不住也接道:“咱們鄉下人隨便慣了的。要是郡主嫁進來,沒準過不慣。咱們一把年紀了,一時半會的。又改不了這些毛病,不是委屈郡主麼?”
這下皇上和肅王都聽明白了。
肅王爺看看鄭老太太和劉雲嵐,出奇地沒再說話。
皇上心裡一動,又問張大栓道:“張愛卿,那玄武侯為何不能娶青鸞郡主呢?”
張大栓頓時急了。瞪大眼睛道:“我孫子滅了她的國家,還抄了她的皇宮。她要是能安心當張家媳婦,我就不姓張了!”
張老太太見皇帝好像很和氣,想起昨晚孫子的話,終於壯膽開口道:“回頭娶家來,小兩口三天兩頭吵嘴打架,那就不能家和萬事興了。”
她還點了下主題呢!
鄭氏低頭微笑。
說到這,張鄭兩家長輩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皇帝見肅王竟然沒有再說話,面上也沒不高興,心中納罕不已:這麼容易就說通了?
他還真有些不服氣,當初他可是被這事折騰得夠嗆,如今兩老漢說幾句就完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都沒意見,他自然不會來個“宣告結果”,於是不經意間問起鄭長河耕種等事,將話題輕輕轉移。
這下戳到癢處,鄭長河頓時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說起他的莊稼經來,從天氣雨水土壤等事說到交稅,再到家常過日子、買賣行市,連帶的還夾著些鄉間趣聞和鄰里瑣事等等,皇帝聽得興味盎然。
這中間,肅王尋了個空,躬身向永平帝告辭。
皇上也沒顧得上挽留,再說白虎將軍和寧靜郡主的親事算是解除了,回頭下一道旨就成了,留他在這也尷尬,於是讓太監送他出去。
肅王出至殿外,依稀聽得鄭長河在內道:“……王爺看著就是好人,不像那些當官的……”
他哭笑不得,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不屑。
殿內,皇帝咳嗽一聲,打斷鄭長河的感嘆,心道難道你後悔了?那可不成!
於是依舊不停地問他和張大栓各樣稀奇古怪的問題,只有兩人答不上來,或是說不好的時候,才由張楊、張槐等人代答。
其實皇帝發現,張楊、張槐和青木對於農事十分精通,並且言語表達精妙,不像兩老漢那樣,雖然也說得好,但時常前言不搭後語,東一句,西一句;想起一句,不顧已經說過了,又插進去回頭說。
但他就是喜歡問他們。
為何?
因為他覺得兩老漢根本沒心機,不論問他們什麼,眼不眨就說了,從他們嘴裡說出來的風俗、民情,甚至某官的官聲,一切的一切,那都是真實的,這才是他想要聽的真話。
他身為皇帝,想聽真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還有就是,他想看看,張家和鄭家對他這個皇帝可曾有怨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