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教訓的話,但語氣中的欣賞和滿意卻不言而喻。
之前為了避免其他皇子有爭儲的想法,他的全部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了蕭珏身上,私底下相處最多的也是蕭珏。
習慣了那孩子動不動就撒嬌無賴又蠻橫不講理的性子,再去面對懂事聽話,又有分寸的蕭慎,蕭洪第一次體會到了心中舒暢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那個只知道惹禍的蕭珏讓自己太過於失望,老天為了補償他,親自將蕭慎送到了他身邊。讓他知道原來一個未滿十歲的孩子也可以如此謙卑有禮又懂事,與其對話交流的時候,完全不會讓自己有任何煩躁和不悅。
更重要的是,他與外祖宋家並不親厚。甚至談起宋執的時候,眉眼間都是淡淡的冷漠,也直接拒絕了自己對宋家的賞賜。
皇帝親賞是許多家族求都求不來的恩寵,更何況蕭慎剛被封王,這個時候能給外祖家帶來恩賜,更是會讓所有人對他刮目相看。
可是他卻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可見宋執這些年並未曾對自己的妹妹和外甥有任何照顧往來。也間接證明蕭慎對朝中之事並無半點貪戀和追求。
所以才會滿足於現在的狀態,絲毫不願費心思去給未來的自己鋪路,也沒有想過要去覬覦暫時不屬於他的東西。
倒是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煩。
看著蕭洪逐漸放下戒備的神態,陸馳輕輕擱下手裡的酒杯,緩緩地鬆了口氣。再次拿起酒壺給自己倒酒的時候,才意識到酒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空了。
陸馳捏著空酒壺失神地怔愣了一會,轉頭看向身後的魏進。
“爺,”魏進有點猶豫,“酒喝多了傷身啊。”
他家王爺酒量本就不好,以往只喝一壺便已經開始頭暈站不穩了,可眼下不知不覺間,面前已經擺了兩只空酒壺,再繼續這樣喝下去,身子可怎麼受得住。
“少廢話,”陸馳垂首按了按眉心,視線掠過右側依舊空空的位置,指尖微蜷,聲音不由得低了幾分,“去取酒來。”
魏進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依言再次去取酒。
陸馳緩緩放下抵在眉心上的手,手肘隨意地搭在桌面上撐著一側的額角,另一隻手百無聊賴地把玩手手裡空掉的酒杯。
忽地,身側一直空著的位置投下一抹陰影,緊接著一股淺淡又熟悉的冷香悄無聲息地纏在鼻息間。
不露聲色,卻又讓人難以忽略。
陸馳眼裡的情緒頓了一下,下意識抬起眼看向另一側的女客區。果然,原先一直空著位置的主人也回來了,此刻正跟身邊的人低聲說著什麼。
無意間和遠處的陸馳對上視線,安平縣主的眼底帶了點笑意,禮貌性地朝他點了點頭。
陸馳立刻回了個笑,抬手舉了舉手裡的空杯。
這個動作將原本藏在衣袖內的右手露了出來,也讓身邊的人看到了纏繞在手上的紗布。沈星烈視線一頓,想都沒想,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聲音微低,“你的手怎麼了?”
陸馳的整個手掌都被厚厚的紗布包裹,只露出幾根修長纖瘦的手指。但透過微微泛紅的紗布和手腕處幹涸的殘血,依舊能看出傷勢之重。
並且不管是紗布的纏繞方式還是打結手法都格外粗糙,明顯不是太醫的作為,反倒像是受傷之後,自己用紗布隨便纏了一下。
實在是太草率了。
陸馳調轉視線看向面前的人,須臾,輕笑一聲,慢悠悠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小傷而已,無礙的。”
“什麼小傷,”沈星烈微微蹙眉,再次伸出手探向陸馳的手腕,“我們回去重新包紮..”
陸馳抬起手肘,輕巧地躲過了沈星烈的觸碰,同時不動聲色地順走了他面前的酒壺,抬著手腕將自己的酒杯斟滿,略顯低啞的嗓音裡帶了幾分好奇,“沈星烈,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
沈星烈微怔了一下,緩緩收回手,垂下眼看向自己面前的酒杯,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這是系統應該對玩家做的。”
“那你還挺盡職的,”陸馳彎了彎唇角,捏起面前的酒杯一點點飲盡,又悵然若失地捏著空杯把玩了一會,才慢吞吞地問,“那我有沒有權利拒絕啊。”
“什麼?”沈星烈抬起視線看向他,眸底有一瞬間的空白,像是沒有聽懂他的話。
“我說,”陸馳捏了捏手裡的杯子,再次問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這麼關心我了。”
此時雖是晚宴,但除了大廳中央的巨型銅制燭臺之外,每個位置附近也都擺著相應的燭火,將周圍的一切照的恍如白晝。
能清晰地看到陸馳微微泛紅的眼尾和打濕成綹的睫毛,明明是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連那雙冰藍色的眸子都顯得格外清冷,但沈星烈還在從他眼底捕捉到了一絲無端的委屈。
“怎麼了,”沈星烈下意識捏緊手指,輕聲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
“沒有,”陸馳收回視線,再次拿起面前的酒壺,“我只是不喜歡。”
不喜歡被你照顧。
不喜歡被你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