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脆弱姜餅人
寧謐安一意孤行地要出門,薛選就搬出從小到大自己唯一能用來對付寧謐安的辦法,說:“寧阿姨會以為我們又吵架了。”
這句話的作用可大可小,全看闖了禍的寧謐安有沒有信心歪曲事實從寧女士處得到諒解,足夠心虛的話,幾乎是立竿見影的。
用在這裡——
寧謐安沉默了一瞬間,然後在心裡給面前滿臉為自己好實際上疑似威脅自己的人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謝謝他,說的是‘又吵架了’,而不是自己又在無理取鬧——恐怕這麼多年,每次薛選面對自己的時候,心裡實際的想法就是:又要應付這個無理取鬧的討厭鬼了。
寧謐安很不理解,既然薛選覺得自己是麻煩精,也許小的時候是沒辦法,他住在自己家,不得不委曲求全,那麼現在,又何必自找麻煩呢?
他本來就不用管自己的,反正他又不喜歡自己,反正他覺得寧謐安是幼稚又無聊的麻煩。
寧謐安勸自己看開點,然後笑了一下,說:“那就告訴媽媽好了,就說我們本來就是假結婚,你沒有照顧我的義務,正好我們最近也要離婚了,與其到時候再找藉口,不如跟媽媽坦白,大不了我繼續被催婚,如果外公再逼我結婚,到時候再找別人結婚好了。”
薛選垂眼,下意識掩起眸中失望受傷的顏色:“我不是這個意思。”
寧謐安並未從薛選平靜的語調中聽出求和的意思,只聽出公事公辦。
其實小時候那些人叫薛選‘怪胎’‘外星人’也不是沒有道理,好像從自己認識他開始,他就是這樣的。
小的時候,家長們告訴薛選:你是哥哥,要照顧弟弟,薛選大概就覺得麻煩,但是拒絕會更麻煩,所以接受。
長大後,他跟自己結婚了,又被爸爸媽媽叮囑照顧好寧謐安,他就又開始執行命令。
但是根本不需要,寧謐安覺得這都是施捨。
自己其實根本不應該接受薛選的提議,如果那時候找的是任何一個別人結婚,自己都不會這麼難受。
早知道就拒絕他的好意了。
閉了閉眼,寧謐安說:“薛選,我現在相信你的話了,結婚的事情我確實想得太簡單。”
大概是鬼迷心竅了,所以沒能拒絕薛選隨口的提議,甚至逼自己忘記當初的心結,心想就當是以朋友身份繼續相處好了。
可是根本不能,每當薛選用這種教育式的口吻講話,寧謐安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成人禮那天,自己在真心話大冒險輸了之後選擇對薛選告白。
他跟朋友們通著電話興沖沖去找薛選,那時候還有點得意,覺得自己的準備很周全——如果薛選沒有當真,自己就告訴他這只是遊戲輸了的懲罰,他最多隻會覺得自己是在開玩笑。
然後,薛選說:“不要隨便說這種話。”
那些朋友都習慣了薛選不容於俗的古板,繼續起鬨,喧鬧聲從手機裡傳出來,然後,寧謐安聽到薛選說:“你覺不覺得自己幼稚又無聊?”
寧謐安強撐著笑對薛選解釋:“只是遊戲懲罰。”
薛選看起來根本不在意他的解釋,不發一言地關上房門。
寧謐安出門的時候氣焰囂張,回去的時候霜打茄子。
朋友們面面相覷,沒有人立刻開口安慰寧謐安。
薛選始終以為那天寧謐安接受的是大冒險的懲罰,只有很少的幾個人知道寧謐安選擇的是真心話。他真的喜歡薛選。
寧謐安因此受傷了好久,悶悶不樂了整個暑假,直到薛選大學開學,不太回家才好一些。
寧女士有關心過兒子的情緒問題,寧謐安告訴她自己表白被拒絕,寧女士很惋惜地安慰了寧謐安一番,然後給他打氣,鼓勵道:“寧寧這麼棒,肯定能追到對方的。”
寧謐安懊惱又頹喪:“不,他很難追,我追不到了。”
寧女士對待愛情很認真,用不好聽的話說叫做有點戀愛腦,因此在第一段遇人不淑的婚姻當中受到很嚴重的傷害,聞言立刻感同身受地痛苦起來,母子二人愁眉苦臉地嘆氣,直到外公寧劍川出現在門口,問他們:“怎麼了?一大一小都苦著臉?”
由於寧女士單純善良憧憬愛情而在第一段婚姻中受到嚴重傷害,盡管第二段婚姻目前為止狀態良好,第二任丈夫蔣明周更是願意放下家業來寧家做上門女婿,然而在寧劍川面前,愛情兩個字仍舊是禁忌,提起就會遭遇長篇大論的教育。
母子二人很有默契地閉嘴,寧女士說:“寧寧不舒服。”
寧謐安附和:“嗯嗯嗯,不舒服。”
寧劍川長著一張很嚴肅的臉,隨著年齡增長更添幾分刻板,聞言眉心皺成‘川’字:“不舒服就看醫生,愁眉苦臉病能好嗎?”
寧劍川年輕的時候就很強勢,獨生女遠嫁又離婚,受盡了苦楚帶著外孫回來之後更加獨斷專行,他很愛自己的女兒,也愛女兒唯一的孩子,然後,出於一些老頑固思想,在身體狀況急轉直下時非常迫切地催促外孫早日成家。
寧謐安情況特殊,寧劍川不止是為他的將來考慮,催婚催育也是為了讓外孫擁有更多的親人。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寧女士才沒有阻止父親對兒子施壓,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早日從小時候的陰影中走出來,或者至少有更多愛他的人,陪他經歷脆弱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