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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愛情《誰在愛你》

(一)

梅子在花坡亭又邂逅了男孩。

男孩依舊不開口跟梅子說話,卻時不時要偷偷地看上梅子好幾眼。梅子沒多在意,默默地坐在亭凳上。男孩沒有走開,一聲不吭地坐在梅子的斜對面,看得出來,男孩是鼓足了勇氣強忍著坐下來的,也許他有強烈的自卑心。梅子裝著副蠻不在乎他存在的灑然之態,神情安祥,自得悠然,可心裡卻希望他能主動地走過來與她說說話,哪怕是一名招呼也好。梅子閃出這種念頭已不止這麼一次了,好幾次遇見男孩時她都這麼企望著他。這次是最好的機會,因為亭裡就只有她與他兩人!

男孩的手裡捏得緊緊的,雙頰也憋得通紅,可他就是沒敢開口說話。梅子等得不耐煩了起來,焦急地搓著衣服的一角,瞥了瞥男孩。

就在男孩躊躇不安的時刻,一群外來觀光的青年男女嘁嘁喳喳地走進了花坡亭。他們的嘈喧打破了這令人屏息的寧靜。男女中有個小夥子,西裝革履,髮梳分頭,氣度不俗。小夥子進來時,見亭裡有一男一女在默默地對坐著,起初認為是一對情侶,後經察顏鑑色之後才揣摩出這一男一女似乎並不曾相識過。小夥子走上來對梅子說:“小姐,我能坐下來嗎?”梅子瞟了他一眼,怏然不悅地說:“你要坐就坐唄!”小夥子還真不要臉地挨著梅子坐了下來。

男孩的神情登時又是著急又是悔恨。

小夥子問了梅子許多話,梅子雖然不情願與他搭訕,但還是與他聊了起來。男孩氣短,黯然神傷,悻悻地離開了花坡亭。但梅子見他走了,也馬上跟著他走了出去。

當男孩覺察到梅子就跟在他的身後時,臉蛋登時歡喜得變了形。他轉過身來朝著梅子笑了笑——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笑,微笑!也許他認為,笑,已足夠表達了他此時此刻的感激與歡悅之情。

於是梅子便在男孩的心中刻下了不可拂去的影子。男孩常常在夢裡和梅子一塊散步,一塊吃飯,一塊看書,他不用說一句話,梅子都能神領心會地感受到他那時那刻的心情以及他心中的話語。

然而,男孩又哪裡曉得靈魂會有那麼的脆弱,在孤寂的世界裡是那麼的渺小、不堪一擊!這十天中,那小夥子已向梅子展開了瘋狂的愛情進攻。小夥子的花招層出不窮,綿延多變,甜言蜜語又極富情調、浪漫之色彩。他的頻頻不煩、屢屢不倦的傳情求愛方式,令城府高深的梅子在頃俄間便完全地崩潰、瓦解。因為她是個正常的女孩子,生活的侵蝕與鬱積,使她迫切地需要一個傾訴的物件,尤其是一個異性的知己!

於是,男孩打後見到的是梅子與小夥子親親熱熱走在大街上相互打情罵俏的情形。男孩心酸極了,淚水奪目而出。他知道他跟小夥子是無法相比的,無論從身材、相貌以及言行舉止上,更重要的是一些先天性的東西。但他是愛梅子的,他把這份愛埋藏在心底深處,永久的貯存著。他不期望會有哪天得以機會把它奉獻出來,但他會努力保住它的新鮮以及純真。

(二)

梅子已完完全全地墜入了愛河,不能自拔,也不可自拔。

因為小夥子能在梅子最寂寞的時候出現,能在梅子最無聊的時刻打來一個電話,能在她最痛苦的短暫裡給予一個及時有效的安慰……他簡直是上天派來特別侍候梅子的男人,梅子對此深信不疑,梅子不能沒有他,他是屬於她的。同樣,梅子也只能是屬於他的,梅子心裡這樣想。

然而,上天是最喜歡捉弄人的,他認為美好的東西必須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否則世上的一切就失去了公平性或者是平衡性。

這一天,梅子去找小夥子。剛敲開房門,她就見到房裡有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在爸爸爸爸地叫個不停,而開門的又是個美貌的少婦。梅子頓時感到天旋地轉,搖搖欲墜。她牙關一咬,猛地衝到小夥子的面前,劈劈啪啪打了他三四個耳光,朝他吼道:“畜生,你是畜生!”奪門而出。

梅子心碎了,屬於她的男子竟是早有所屬的,上天特派來侍候她的男人竟是有老婆的!梅子徹底心碎了,跟她成對的男人早已屬於別的女人了,她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思?精神上的崩潰,使梅子失去了對美好人生的嚮往,她選擇了墮落齷齪的宣洩方式。

梅子是這樣對天哭喊的:“值得我愛的男人全死光啦,愛我的男人這世上不會再有了,不會再有了……”

(三)

在歌舞廳裡,一個陌生男人色眯眯地將梅子灌得酩酊大醉,然後推她上了輛計程車。男孩恰在這時經過了那段路口,見梅子昏昏噩噩的被一個陌生男人推上了車,而那陌生男人又露出副奸邪淫佚的猙獰面孔,一雙豺狼般的眼睛在貪婪地窺視著梅子的身子……男孩頓時氣血沸騰,一個箭步衝上去,提起那個正在上車的陌生男人的後衣領,往後一拽,將他擲出老遠。

男孩鑽進車廂裡,輕輕地搖了搖梅子。那陌生男人見他惶急的神情似乎在說:“姑娘,你快醒醒!”馬上斷定出他不是梅子的什麼人,即時理直氣壯氣勢洶洶地朝男孩吼道:“喂,臭小子,她是我愛人,你多管你狗孃的閒事,滾開去!”男孩忿然一拳,“砰”的一聲,著著實實打在陌生男人的鼻樑上,打得他鼻血橫流,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下。陌生男人暴跳如雷,撲上來廝打著男孩。男孩毫不畏懼,與他打作一團。終末,陌生男人抵禦不住男孩的不要命的捕擊,擺擺手說:“有種,好小子,我服了你!”轉身溜了。

男孩用那幾乎被撕碎的衣襟,拭掉了鼻嘴上的血,然後鑽進車廂裡推醒了梅子。梅子突然啪的一下,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男孩的右臉上。男孩那被抓破的臉頰頓時又黑又腫,鮮血一滴滴地流了下來。男孩睜著一雙憨厚的眼睛,驚愕地愣在那兒,不解地望著梅子。梅子朝他吼道:“你是什麼東西?你給我滾!我心甘情願被那畜生玩弄,關你什麼事?”說罷,嗚嗚地衝下了車。

男孩聽得出,她不是在罵他,而是在恨她自己。

(四)

男孩很擔心梅子又會幹出什麼傻事來,所以第二晚他一早就候在了那個舞廳的門口。他已經想好了對策,他要進入梅子的世界,讓他來承擔梅子內心世界裡的一切苦痛,他希望見到梅子時她能容納他,從而放棄這種苟齒的發洩方式。

這孩子太傻了,太單純了,直至連死也不明白是怎麼的一回事。

因為澳門還沒回歸的時候,那個舞廳人流很雜,經常有些社會黑幫娛樂其間,偶爾發些磨擦。今晚出於一種報復,臨近出口處突然發生了爆炸,當場有七人炸死,十多人炸傷。因為途中堵車的緣故,梅子僥倖避免了這一場浩劫。當她來到舞廳門口時,幾名救護人員正好抬著具遺體上車。一名女救護員在告訴同伴說:“這男人一直站在門口裡,別人發現炸藥後拼命叫他跑,他都不肯跑,還指手畫腳說一定要等到一個人。後來終於來不及逃,被炸片刺中了要害,臨死前還不住仰著脖子盯著門口前方呢!慌亂中有位中年人似乎聽見他在喊:‘梅子,快別進來,這裡有危險!’”

梅子嚇了一大跳,搶上去揭開了那床白布。天啊,死者果真是那男孩,男孩的嘴唇還微微地張開著,似乎有話要講,右手卻緊緊地攥著什麼?梅子掰開來一看,是張小紙條,上面寫著:“我一直都在暗暗地喜歡著你,這幾天你很傷心,我心裡也很難過,不知怎麼來安慰你……我知道我不會給你帶來什麼幸福,但希望你能接納我,讓我來承擔你心中的一切傷痛……有好幾次我真想向你表白,可我無法說出口,因為我是個先天性的啞巴……”

梅子看到這裡,頓時像遭了雷擊一樣,全身沒了感覺,木頭一般地立在當地。良久良久才明白了過去的一切,她緊緊地抱住那男孩的遺體,用一種近乎裂肺的聲音在喊:“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不早說……”

人在感情的面前是不必脆弱的,這個世上總有許多值得我們去愛去留戀的東西,以及他人。無論你受到的感情打擊多大,傷痛多深,都不可絕望,愛你的人這個世上是有的,只要你千萬不可去傷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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