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店的外面是街道,往外走一點就是一個十字路口,雲裳他們出來的時候,一下就看到了街邊樹下站著,還在接電話的女人,而另外一邊就是扶著歐大興離開的何成龍。
歐大興走得不快,扶著他的何成龍走得也就不快,雲裳一個箭步,就追上了兩人,衝著兩個笑眯眯地說道:“歐爺爺好,何大叔好。”
她這脫口而出就叫出了兩人姓氏的稱呼方式,讓歐大興跟何成龍都愣了一下,不約而同地問道:“你認識我?”
“都認識。不過我知道你們還不認識對方,我來給你們相互之間做個介紹吧,”雲裳笑眯眯地對兩人說道,“歐爺爺,這位扶著你的大叔姓何,全名何成龍,是個孤兒,但他不是沒爹媚孃的那種孤兒,而是突然有一天被人在垃圾場發現,然後還太小的他什麼都不知道,給不了任何的資訊,也就沒有辦法找到父母,最後被當地的福利院收養了;何大叔,你扶著的爺爺姓歐,全名歐大興,他今年六十七歲了。二十六歲那一年,他的兒子丟失了,四十多年來,他一直都沒放棄過,一直都在找自己的兒子。”
雲裳在給雙方做介紹的時候,雙方都非常安靜,這時候,不管是歐大興還是何成龍,都以為這一切都是巧合,雲裳剛巧都認識他們兩人。兩人都很喜歡對方,所以就非常樂意等待雲裳幫他們做自我介紹。
可當雲裳說了前一段話,將何成龍那一段鮮為人知的身世給說出來的時候,以為對方只是“認識”自己而已的何成龍,有些站不住了。
這些經歷,除非是極親的人才能知道啊,可他壓根就不認識眼前的小姑娘啊。
至於歐大興,聽到這對自己非常好的何成龍,居然有如此坎坷的身世,不由地更加心疼對方了。
這時候,這兩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沒有從雲裳的這一席話裡,聽出什麼其他的意思來,可站在一邊的小趙,已經知道了兩人大概背景的他,在這時候,腦海裡出現了一個想都不敢想的猜測。
這猜測過於荒謬,小趙內心都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氣。
而這時候,雲裳就慢慢地將剩下的半句話說了出來。
前半截說何成龍是個走丟失了的小孩子,後半截說歐大興是一個一直在找自己走丟失了的孩子的父親,這話一口氣說了出來,再是聯想能力弱的人,也能從中品味到一絲的不對勁。
歐大興到底是年紀太大了,反應有些慢,此刻都還沉浸在何成龍的故事裡,可何成龍已經從雲裳的話裡,品味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多年以來,一直都想要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的他,一直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可他自己也知道,幾十年過去了,這希望渺茫得可怕。
但,不管希望多麼的渺茫,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是他的執念,深入到了骨髓裡,隨時隨地都能發作。
所以,雲裳的話,讓他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難道這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嗎?
“你、大叔,你還記得你兒子丟失多少年了嗎?你兒子現在多大啊?”何成龍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問道。
歐大興愣了愣,他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也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何成龍的話:“我兒子現在應該四十六了。”
何成龍原本帶著激動的神色,在聽到歐大興這一句“四十六”之後,像是被一盆涼水當頭澆了下來,他臉上的激動之色也像是被什麼凝固住了,然後慢慢地消失,眼神中溢滿了失望與失落。
“四十六啊……”何成龍喃喃地低聲重複了一句,他今年才四十四,差了兩歲呢,那自己應該不是歐大叔家丟失的孩子。
提到自己丟失的孩子,歐大興的神色也充滿了難受,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何成龍聽:“對啊,我的孩子,今年應該四十六歲了,他、他已經走丟了四十一個年頭了,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何成龍神傷中猛然抬頭,他瞪大雙眼,急聲問歐大興:“大叔,你剛說什麼,你說你的兒子走丟了四十一年了?”
“我兒子是五歲走丟的,四十一年過去了,他、他一定過得很好。”
“我、我……”剛剛才熄滅下去的希望之火,再一次被歐大興這一句“四十一年”重新給點燃了,而且越燒越旺,何成龍的心跳得咚咚響,他顫抖著嘴唇,想要說什麼,可他卻說不出來多餘的字了。
他怕,這又是一次美麗的誤會。
他怕,這可能只是一個美麗的夢。
他怕,自己一張嘴,就什麼都沒了。
就在這時候,雲裳插嘴問道:“歐爺爺,你的兒子身上有什麼明顯的胎記了?”
“有有有,”歐大興連連點頭,“我兒子的左肩上面有一個紅色的疤,我看不出來什麼,但我老伴說那像一個展翅高飛的大雁。”
當“紅色的疤”、“展翅高飛的大雁”兩句話落入到何成龍的腦海時候,他的世界突然停止下來了,腦海裡一片空白的他,只能傻傻地望著歐大興,看著歐大興那飽經風霜的臉,中年的漢子,突然一把抱住了歐大興,嚎啕大哭,彷彿在外面受盡了委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