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到一個可能性,繞過木魚仔,徑自跑到劉長寧桌邊,深吸一口氣問道:“他夢遊是不是和網球比賽有關?或是他母親跟網球比賽有關?”
店裡靜了三秒。
徐皎可以感受到所有的目光都在這一刻投向了她,他們未必聽得到她在說什麼,可他們彷彿都猜到了她慌慌張張背後的隱情。
劉長寧正在絞遊絲,手下停也不停,只道:“徐皎,這件事我不能說。”
“為什麼?”
劉長寧搖搖頭。
徐皎回頭對上木魚仔的目光,他同她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也搞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守口如瓶。徐皎得不到答案,也不再強求,轉而問道:“他的真實情況嚴重嗎?”
“我也不好說。”
“為什麼不去看醫生?”
劉長寧手下一頓,看著她笑了。他照舊笑意溫和,有著長輩的無限寬容,可眼裡的東西卻第一次讓徐皎說不出話來。
“小章一直在偷偷看醫生,我以為別人不知道,至少你是清楚的。”
……
夢遊沒有太多的臨床醫學支援,所有的歸結點都是壓力,情緒,噩夢,創傷。
她曾問過他為什麼不去看醫生,他說醫生說來說去無非讓他不要有太大壓力,當時她還認為他草率,以為他不敢面對自己,誰曾想他竟一直揹著他們偷偷地看醫生,治療自己的病情。
為什麼他不說出來?為什麼他總是什麼都藏在心裡?
為什麼他那麼努力想要改變現狀,他們還是輕而易舉就否定了他?
徐皎強忍著眼眶裡打轉的眼淚奪門而出,她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一直等到章文桐離開,再等到他送走江清晨,然後來到他面前,她只知道那層平靜美好的皮囊,讓她很難受。
“對不起。”
章意看著她衝到眼前抱住了自己,茫然無措地抬起手臂。他本能笑道:“好端端的為什麼道歉?”
徐皎搖搖頭。
他沒有說,應該是不想提起吧?她現在問只會喚起他的傷心事,他也未必肯說,等到他想說的時候應該就會告訴她了吧?
“因為太喜歡你了,有點抱歉,剛才我讓你為難了吧?”
她這麼直接,這麼坦率,章意腦袋炸開花一般,傻傻地愣住了,支吾半天也擠不出一個字來,徐皎看他傻了,也不禁笑了。
“章意,如果你也喜歡我該有多好,我一定百倍千倍地對你好。”她旋即想到什麼,“算了,還是不要了,我現在還不夠好,等我很好很好,好到可以保護你的時候,你再喜歡我吧。”
章意凝視著她,沉默了很久。
饒是徐皎再怎麼給自己心理暗示,讓自己勇敢一點,也還是不禁燒紅了臉。尤其當他對此毫無反應的時候,她不禁開始動搖,甚至開始後悔。她懊惱不已地跺了下腳,有種迫切想要咬舌自盡的衝動,出於羞愧她正在想要不要裝作體力不支先暈倒,可就在這時,章意忽然開口:“你等我一下。”
他飛快地跑進屋裡,順手關上門,門沒掩實,留下一道窄窄的門縫。
光暈透過門縫投射出一顆顆金色斑點,章意盯著電腦上的表格,腦子像糊住的麵糰。他拼命地攪和,卻越攪越糊。
徐皎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是把他嚇跑了嗎?
她踟躕地上前幾步,又停住,隔著一米多遠沒有上回廊,只在天井裡站著。水池裡家旺翻了個面,肚皮朝上,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子,嘲笑似的和她對視了半分鐘,爾後以看淡人世間情情愛愛的姿態閉上眼。
徐皎頓時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她剛才表白,居然把他嚇得落荒而逃?她現在要怎麼辦,是等他出來還是自覺離開?怎麼會這樣?她平生第一次這麼勇敢地示愛,居然把人嚇跑了?她臉頰好燙,全身僵硬,想笑不敢笑,想哭哭不出來。
掙扎再三,她還是準備離開。就在此時,身後響起一道聲音:“徐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