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嚴狐疑地掃了眼面前兩人,到底還是擔心劉長寧的身體,把雞毛撣子往石桌上一擱,還一步三回頭瞅他們,被劉長寧催了又催,才跟老夥計吵嘴去了。
後來的一整晚,院子始終瀰漫著若有似無的尷尬。
章承楊和安曉都是情場裡幾度摸打滾爬的老手,一看劉長寧的態度,什麼都猜到了,偏偏笑而不語,旁觀那兩人顧左右而言他地解釋,結果一地稀碎。
回到家,徐皎第一時間衝到房間把門反鎖,安曉在外面拍門大喊:“現在主動上交還能饒你不死,要是被我自己拿到,可就後果自負了。”
在安曉面前徐皎從來沒贏過,沒撐多久就繳械投降了。兩姐妹湊著腦袋在臺燈下仔細看傳家寶,背透機芯處的一道鋼印顯而易見,時間顯示是1925年。
“還真是……章承楊跟我說,這塊表是他太爺爺親手製作的,在那個時候,市面上還沒有太多背透機芯。之前有位收藏家出這個數誠心購買,守意的老爺子都沒肯賣。”
安曉比了個數字,徐皎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才相信章意真的送了件價值連城的禮物給她。
“這男人呢,就算送再貴重的禮物,也不能代表他有多喜歡你,可是不送,就一定不喜歡。這麼看的話,章意對你興許是有些喜歡的。”
徐皎眼睛一亮。
安曉捏她的臉頰:“除非他不知道這塊表價值幾何,不過以他的穩重性子來說,不可能不知道,卻還是送了這麼貴重的表給你,應該是喜歡的。如果不喜歡,那就是缺心眼了。”
徐皎維護道:“別這麼說他。”
她小心收好懷錶,忍不住摸了又摸錶殼上精湛絕倫的手工浮雕梅花三弄。在她又一次把手伸過去的時候,安曉阻止道:“好啦,再摸下去手汗出來,表就要發鏽了,你還不快點找個整潔乾爽的櫃子給它供起來。”
徐皎點點頭,飛快地收拾出了半個書櫃,連帶著槐木架子一起,選了個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擺放整齊。
安曉咂嘴:“你是生怕賊看不到才擺這麼明顯嗎?”
徐皎摸著下巴審視了好一會兒,說:“我明天買個保險櫃放裡面。”
“我是這個意思嗎?”
“難道不是嗎?”
安曉愣了好一會兒:“行,你就繼續想入非非吧,我看你今晚是睡不著了,還說什麼要保持平常心,一點甜頭就讓你找不著北了。”末了拍拍她的肩,“不過呢,萬事還是以你喜歡最重要,享受當下。”
她只希望章意這回是真的開竅了。
另一頭守意後院裡,兩個長輩已經入睡了,三個年輕人卻還頭腦清醒,甚至有越來越清醒的趨向。
寬大的電腦顯示屏映照出一張白淨的臉,不知是喝了點酒的緣故,還是心理作用,男人兩頰顴骨位置的紅暈久久沒有消去。
表格已經填了一半,還剩一半,都是重要的引數和工藝過程。
他幾度嘗試輸入,又幾度放棄。
身後的大床上躺著兩個年輕高大的身影,正擠在一臺平板電腦面前。那兩人看得痴迷,只電腦裡時不時傳來人類的喘息聲,此起彼伏,一而再再而三,彷彿不會衰竭。
在那聲音經過一次戛然而止時,章意放下滑鼠,轉過看著兩個禍首道:“夜深了,還不回去睡覺?”
章承楊擺擺手:“等等,馬上就結束了。”
章意眉頭緊鎖:“回自己房間看。”
“不行,正看到關鍵的地方!哥你也一起來。今時不同往日了,你以後總要實踐的,先長長見識。”章承楊這話一撂地,章意還沒反應,木魚仔先跳了起來,神色複雜地看了兄弟兩人一眼,匆匆跑開。
章意揉揉眉心:“立刻給我消失。”
平板電腦裡再一次傳來旖旎綺麗的聲響,章意只覺全身血液倒流,腦袋越發昏沉。他看也不看章承楊,撿起平板往他懷裡一扔,把人推出門去。
章承楊不甘心,腆著臉說:“哥,別不好意思,這有什麼的?每回叫你你都不一起,看人家小木魚仔,才十八歲就已經是男子漢了……你都快奔三的人,是時候普及下生活常識了。要是不好意思,我就把平板留這兒,你自己看。”
說完不等章意拒絕,他順著門縫直接往床上一扔。
“爺爺那兒我給你打馬虎眼,你別擔心,傳家寶這事兒就算翻篇了,沒人知道,我今兒個就把店裡的監控銷燬了!”
好一會兒,院子裡重新恢復寂靜。
章意盯著那燙手山芋似的平板電腦,心裡砰砰的跳個不停。他不斷回想晚上大家看他的眼神,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愧感。這麼多年克己復禮謹守的規矩,練就的穩重,彷彿一夕之間全都丟到黃浦江裡餵了魚。
他將門栓好,重新坐回電腦面前,被閃爍的白光一照,清澈透明的瞳孔裡浮現幾許的笑意。像那起伏的江水,又似那連綿的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