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徐皎忽然有點想哭:“我、我知道。”
“是這樣的,你經紀人現在在我店裡……”
她一聽搶白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馬上就過來!這件事我可以解釋,真的不用賠償,成哥昨晚喝醉了,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
她越說聲音越小,滿懷的歉意被羞愧所替代,最後只剩下不安的抽噎。到底還是個小姑娘,在心上人面前做不到坦然自若,腿抖地發軟。
安曉在一旁看著,也快不能呼吸了。
這時章意說道:“不要緊張,就是猜到你可能會著急,才想要跟你說一聲,沒關係,我沒有誤會。“他嗓音溫和,不急不慢,“如果你要過來的話,路上小心一點,注意安全,我會在店裡等你。”
千想萬想,沒料想他竟是這樣的態度。徐皎忍不住了,緊繃的心絃一鬆,只剩下滿腹委屈。
她半靠在窗上,潔淨的玻璃倒映出女孩白皙的臉頰,髮際的一簇黑髮似乎汗溼了,貼在額角,是彎曲的弧度,像一隻小羔羊,又乖又安靜。
“謝謝你。”她忍著哽咽的衝動,鎮定地說道。
“今天店裡有客人上門,是提前約好的行程,沒有辦法改時間,所以很抱歉,不能去接你了。有什麼事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好嗎?”
“好。”
安曉在旁聽完全程,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你說說,都是老章家的基因,哥倆怎麼差這麼多?章意也太溫柔太體貼了吧?天吶,這是什麼絕世好男人!皎皎,說真的如果你不是我的鐵磁,我就心動了!”
徐皎正傷心呢,一聽立刻撲過去捶她:“不可以,我不同意。”
“呦,不委屈啦?瞧你一臉暗喜的小樣兒,剛還晴天霹靂呢,人家一通電話就把你哄得跟小綿羊似的。”
“哼。”
安曉趁勢抱抱她,安撫道:“沒事,我看章意這樣,是個講道理的。待會去了你跟他好好解釋一下,只要胡亦成收手,肯定不影響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別擔心。”
“可是……”胡亦成會善罷甘休嗎?
徐皎一想到昨天夜裡喝得醉醺醺坐在地上仰望星空的男人,就覺得什麼解釋都是蒼白的。胡亦成不可磨滅的存在,彷彿讓她如鯁在喉。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實習生已經離開了,只留下一張列印出來的詳細醫囑在床畔,安曉指著徐皎說:“禍水!”
徐皎沒有心情和她玩鬧,叫好計程車,兩人下樓直奔長亭古街,到了“守意”門口,一眼就看到胡亦成坐在那天章承楊坐的太師椅上,手邊捧著一盞描鶴青瓷白玉杯,碧綠的葉子翻卷著,飄起嫋嫋白煙。
瞧他一副悠哉自得的姿態,徐皎稍稍定心,這才打量起“守意”。略顯湫隘的門頭,撲面而來一股歲月沉澱出的古樸之氣。一眼看過去,各式高低櫃格,裝點著“會說話、也調皮”的小傢伙們,彷彿能看到他們偶爾竊竊私語、透過一扇扉門審視煙火紅塵的目光,那將是何等的驚豔。
再定睛一看,滿目琳琅,古色古香,廳堂敞亮,進門就是一張展示及招待作用的長桌,雕著繁複的滿園春色,海棠枝頭,黃鶯啼叫,栩栩如生,內嵌玻璃,以蠶絲綢絹襯托,擺著幾件古董懷錶。
靠右牆裡側則是一張長約一米五的金絲楠木工作臺,表面光潔鋥亮,陳設一絲不苟。後面緊挨著一排修表工位,工作桌上人手一臺臺燈、一臺校表儀和一架打磨車床,眼下只有兩個修表師傅和學徒戴著放大鏡,正伏在桌面工作。
左側以鏤空房梁與雕破圖隔出一間茶水室,擺著一套中式桌椅,角落還堆疊著一座精緻小假山,劈水道,有清泉流瀉其中,兩尾紅黑鯉魚交相掩映在綠藻下,胡亦成坐的太師椅就在其中。繞過會客室,連線修表工位的一整面背景牆都是定製落地櫃,高高低低擺著各種古董老物件,特級黑桃木色澤暗沉,青黑木紋經得起光陰的考驗,因此更彰顯物件的珍貴,一座上世紀銅鍍金老人變戲法鍾位於正中,滴滴答答地轉動著。
恰到整點,它發出一聲厚重的“當——當”響。
整間屋子以小窺大,可見主人家的良苦用心,應是為了達到“修舊如舊,補新以新”的匠心之意。
聽到有人進來,修表工位寥寥幾個人抬頭。當中一個身穿棉麻質地短褂,一張娃娃臉看著年紀不大的男孩走過來:“小姐姐,是你呀,我叫木魚仔。你是來找我師父的吧?”
昨天章承楊回來已經把醫院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了,他就知道小姐姐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人。他掩飾不住一顆躁動的心,笑得虎牙都露了出來:“不過我師父正在裡面會客,你得等一會兒。”
雖然不知道這個男孩從哪裡見過她,但徐皎還是客客氣氣地道了謝。正好胡亦成看到她,朝她招手。
她走過去,胡亦成迎頭就問:“醫生怎麼說?可以出院了?”
“嗯。”徐皎忙道,“成哥,你怎麼來這裡了?”
電話可以拒接,當著面含糊不了,胡亦成冷著一張臉道:“我都聽他們說了,你還真大方,一分錢賠償都不要。徐皎,你當你是開善堂的?三個月不能開工,這部分損失我找誰去?”
“可是,是我主動去幫忙的,人家又沒求我。”
“這是什麼話?如果沒有你,他能輕鬆躲過那一劫嗎?說不定店鋪已經被人洗劫一空了,你幫了他們這麼大的忙,不說賠償,至少得感謝一番吧?”
徐皎點點頭:“我知道,可是感謝的方式有很多種,兩百萬實在是……”
胡亦成忽然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