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倉,北城牆。
晨曦才剛剛破曉,對面漢軍營地裡就響起了如雷的鼓聲,亦帶動了城頭上的鼓角爭鳴。
抱著長矛靠著城牆垛口而眠的李丁,瞬間被驚醒。
揉揉了惺忪的眼睛,站起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才踮起腳跟極目遠眺。
他是一名都伯。
自父輩戰死後被錄為士卒,從徵八年了!
早就習慣了這種行伍生活,對即將帶來的廝殺也早就變得麻木。
故而,在發現視線中還未出現漢軍的大纛時,便鬆了一口氣,撩開衣甲往城外放尿時,還很安然的問身側之士卒,“暮食送來了嗎?”
“送來了。”
值夜計程車卒滿臉倦色,往後方已經被砸壞了的箭樓一指,“今日不知為何,又有臘肉。就是仍太少,一人就兩片,還沒嚐出什麼味就沒了。”
“又有肉了?”
李丁眼睛一亮,連忙放下衣甲,不管衣角處都被弄溼了,大步往暮食處而去。
自漢軍晝夜攻城伊始,魏國守軍都是在城牆上吃睡拉撒的。
反正屍臭、血臭、汗味以及那煮沸後迎風“飄香”十里的金汁早就令他們嗅覺無感了,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妥。
李丁很快就抱著三塊麥餅與兩小片臘肉回來。
一邊就水啃著,一邊含糊不清的對那值夜士卒說道,“你信不,晚上的時候還會有肉!”
“為什麼?”
那士卒有些訝然,帶著難以置信的欣喜。
“嘿嘿!”
李丁呲牙樂著,“郭將軍說我們再守十日,都督大軍就到了,現在我們都守了六日了,城裡囤放的肉還留著幹嘛?”
“對哦~~”
那守夜士卒也呲起了牙,但臉上很快又露出了質疑,“晚上不是還有嗎?”
因為他看見李丁沒有吃了那兩片臘肉,而是塞入了衣襟中。
“正午再吃。”
李丁擺了擺手,伸長脖子用力嚥下最後一口麥餅時,還以下巴往城牆外努,“逆蜀一攻就是一天,正午餓得慌。”
“哦。”
那守夜士卒不復語,默默的等待其他人用餐歸來,便轉身下城牆歇息了。
他要抓緊時間休息。
因為郭淮調千餘士卒去西城門了,讓只剩下兩千守軍的北城牆明顯人手不足。
每個人的職責都變重了。如以前的守夜,是分兩撥輪換的,如今卻一守就是一宿,且待到正午的時候還要上城牆來卻敵。
但今日明顯不同。
他才睡了不足一個時辰,就被人很粗魯的推醒。
無比睏乏的睜開眼睛,還沒看清是誰,就聽到一記大聲咆哮,“快拿上長矛!逆蜀攻上來了,司馬讓所有人都上城頭!”
逆蜀攻上來了?
他有些茫然,但本能的操起長矛,疾步登階往城頭上去。
還未出走出階道就發現了李丁的屍體。應是受傷後無法止血而亡的,因為他身後有明顯拖行留下的血跡。
他也看到李丁打算留給正午的臘肉了。
一片在他嘴裡咬著,一片在他手中捏著,都白留了。&